“多谢里正,没什么事我们兄弟就先回去了!”桑于飞心怀大畅,笑眯眯的朝里正拱手施礼。
“不敢不敢!快请回吧!”里正忙侧身避过一边还礼,又道:“对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到时候尽管说!”
“若果真中了,到时少不得还要麻烦里正呢!”桑于飞亦客气道。
“呵呵,客气客气!”
桑平凉和李氏眼睁睁在一旁看着,两人又羞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里正送了兄弟俩出去,回头见这两口子还愣在屋里,不由一阵厌恶,连推带搡的将他们请了出去。
桑平凉和李氏是吃软怕硬的主,他们敢欺负无爹娘在堂的桑家兄弟,却不敢跟里正叫板,只得狼狈不堪的离开了里正家,一路回去一路咒骂。
“老爷,这可怎么办!”李氏急得直抹眼泪,“这往后,他们还不得欺负死我们呐!特别是那个方氏,她那嘴可是比刀子还锋利!”
“哼!”桑平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阴沉着锅底似的冷冷道:“不过继就不过继,有什么了不起!哼,可要想不认我这个二叔,想得美!”
“老爷你、有主意了?”李氏不哭了,忙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桑平凉长长吐出胸口恶气。他就不信,明天当着一大队报喜公人的面,桑于飞能不认他这个亲叔叔!这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他是他的亲叔叔,他要是敢不认,管教他的名声臭到底!
村里出了一位解元老爷,里正的面子上也有光彩,他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于是,整个四合村沸腾了,桑弘家从这天晚上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相信,里正肯定不会撒谎的,他说是,那就一定是!
桑弘兄弟和方氏接待了一拨又一拨前来道贺的人,德高望重的长者、老婆婆年轻媳妇以及同辈长辈的男人们。那些家里有孩子在桑弘手下上学的人家更不会落下,一个个牵着孩子、带着礼物兴高采烈的上门,以图能沾沾桑解元的喜气。
桑弘兄弟和方氏忙得不可开交直至深夜,才将最后一拨道贺的人送走。
关上大门,看着屋里堆满的各种各样的贺礼:鸡蛋、面条、活鸡鸭、猪肉、腊肉,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同时神情有点怪怪的。
“幸亏咱自家心里有底,要不然这,这还真叫人玄乎不安着呢!”方氏笑笑,一句话可谓点出了大家的心思。
桑弘和桑于飞不由都点头称是。
三人都是实在人,非亲眼所见不能相信,若非桑于飞知道自己的确中了,单凭桑平凉一番话,他是不肯全信的。这万一有假,今晚上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第二天一早,桑婉和时凤举便从杨柳镇上往四合村赶。昨日喜报已经到了镇上,照规矩今天是必定上四合村给解元郎贺喜的,他们便赶在了前头。
到了四合村,桑弘家已经十分热闹,在桑于飞之前村里从未出过举人,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位,众人无不与有荣焉,主动在桑家帮忙顺便等着报喜的公人上门看热闹。
桑婉夫妇的到来自然又引起一番轰动。
不说别的,单是这排场便无人不爱看。四辆骏马拉着的马车依次而来,周围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衣饰鲜亮的仆人环绕,光这阵势便夺了众人眼球。
待马车停下,柳芽、杏枝两个穿着豆绿绣缠枝花纹绸缎衣裳,簪着镶宝石银簪、上好堆纱绢花的俏丽丫鬟及仆妇们从后边车上下来,赶上前搭车梯的搭车梯,搭手的搭手,将桑婉、时凤举请下车,众人更啧啧倾慕赞叹不已,早有人飞奔进去告诉桑家兄弟和方氏。
只见桑婉身穿飞霞红织金线花开富贵云锦广袖对襟褙子,袖口、衣襟镶着两寸来长金银错挑花五彩绣的边,领口处别着鸡卵大的白玉如意头盘扣,中间嵌着拇指大莹润生光的石榴红宝石。下边系着橙红百蝶穿花十八幅湘裙,行动间灿若云霞。鬓上盘着喜庆的如意牡丹鬓,翠钿步摇、珠玉生辉自不用说。众婆子媳妇们没有不爱看的,没口的称羡起桑家来。
又见时凤举一袭裁剪合身的宝蓝亮缎长袍,腰间系着晶莹美玉,足下蹬着粉底云头皂靴,墨发高束,身姿修长,面目清俊,气质不俗,与桑婉站在一处正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夸赞的话更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更羡煞了一干小媳妇大姑子,众人情不自禁想着就在近近的不到一年前,婉娘还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乡下丫头,如今这做派,令自己在她面前站一站都嫌自惭形秽,不禁心头万般感慨。
“你们可来了!”桑弘兄弟和方氏听说了忙笑着迎出来。
时凤举与桑婉忙上前相互见过,笑道:“昨日在青州便得到消息,昨天下午到了镇上,天晚便住了一宿今日方到!”说着又向桑于飞道喜。
连时家的人都来了,这消息铁定错不了了!先前还有些心思龌蹉的人暗暗盼着桑家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到此时也死了这份心,不得不承认:桑家这回真的是要发达了!便转而一门心思的巴结起来。
一时气氛更好,众人便簇拥着她二人进屋坐下说话,又询问是否知道报喜的公人何时会到?时凤举自然是打听过一番的,便笑道:“约莫中午就能到了,不急不急,还有好一会呢!”
“好、好!”众人便都放了心。
时凤举便命长欢等人上来见过,又向桑弘、方氏笑道:“公人们来了只怕得留下用午饭,估摸也有个二三十人,家里只怕得早早准备一番。我和婉娘在镇上买了不少菜蔬鱼肉,都在马车上,大哥、大嫂看怎么安排一下,这几个人留下帮忙,大哥大嫂尽管支派。”
“说的是,人家这么老远赶来报喜怎么着也得留饭!”众人都道。
桑弘、方氏忙谢了时凤举,与众人商量一番,桌椅板凳从哪家借、茶水怎么准备、灶上灶下都谁帮忙等一一说好,众人巴不得露了脸帮忙,因此说起来虽然有些繁琐但很快也就敲定了。
堂屋上坐着的大多是男人们且嘈杂不堪,桑婉不便久留,打了个招呼便起身欲回厢房坐下,几个同村的婶子姑嫂一同陪这去说话。
桑婉刚起身欲走,却听见一声略带犹疑怯怯的“堂妹”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桑柔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众人的目光一时都盯在自己身上,桑柔微囧,手指头抠了抠,硬着头皮继续上前。
一大早,桑平凉就叫桑柔盯着桑家这边,让一有动静就告诉自己。桑婉和时凤举回来这也是大事一件,桑平凉自然该知道。
桑平凉当时就想过来跟时凤举套近乎,甚至还痴心妄想时凤举能够帮自己说几句话。桑家兄弟俩没良心不听自己这个二叔的,但时家财大气粗,料想他们也不敢得罪!只要时凤举帮自己,料想他们也不敢不给面子!
桑平凉越想越觉得对,可那脚步刚要迈出去却又缩回来了。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他应该出场的时候,他应该等到报喜的公人们上门在出场,那时候才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哼!村里这些趋炎附势的村民们为了巴结那兄弟俩,没准怎么折辱自己呢?连里正都那样更何况旁人!
万一他们故意找茬动起手来将自己弄伤了,岂不是糟糕?
可是桑平凉虽然忍住了不去,却没法再淡定了。他不在场,谁知道那些人会跟时凤举和桑婉说些什么啊?肯定添油加醋、颠倒是非给他抹黑!不行,他得先将他们请过来见上一面!
反正,他可从来没说过跟桑婉断绝关系的不是吗?桑婉回来,总不能不来看看自己这个长辈吧?于是,桑柔便被催逼着派出去了。
“堂妹,”桑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爹让我来请你和妹夫过去坐坐、说说话呢!”
众人忍不住“切”的起哄,七嘴八舌的打趣言笑,“咦,你爹怎么不自己来呢?怎么把你给叫来了?”、“呵呵,那也用问,他哪儿还有脸上大房的门呀!”、“就是,看他做的那点事!”、“不过脸皮还真够厚的,竟然还眼巴巴的叫人来请!我要是他啊,早羞愧的大门一闭不出来见人了!”、“哎,咱们怎么能跟人家比呐!”、“说的也是哦,呵呵!”
众人七嘴八舌的打趣,桑柔不敢做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怜兮兮的望向桑婉。
“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桑婉完全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了。
“我的姑奶奶,咱们屋里说去吧!这事啊,真是比戏文上还热闹!”三姑六婶们七嘴八舌道。
今日是大喜的好日子,方氏也懒得给个丫头片子脸色看,便对桑柔笑道:“你回去告诉你爹,我们家姑奶奶这会儿没空!什么事情往后再说吧!快回去吧!”
方氏脸上虽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冷意,她话音刚落不等桑柔回应,早有手脚快的大娘大婶连推带搡的“劝”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