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声音虽带着急促的喘息,却也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她嘶哑着嗓子大声叫的是“登徒子!登徒子!你等等,等等啊!”
众人莫名其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下子都呆住了。
那锦衣青年却是一怔之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露出一个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尴尬得不得了!
此人正是庄维贤。而在这个世上,会一口一个“登徒子”叫他的,除了时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有谁?
庄维贤猛的一惊脸色微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小丫头怎么闹成了这样?
寻思间,柳芽已经跑到了庄维贤的跟前,站在那雄纠纠气昂昂的高头大马前,越发显得她的狼狈与弱小。
她仰头看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登徒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呀,我在那山坳中就看见你了,可是追了好久好久,才追得上你!”
“……”一片寂静。众人全都呆愣住了。
这小叫花子发疯了吧?对着自己公子在说什么呢!登徒子?开玩笑,自家公子从不是那等拈花惹草的纨绔之辈,被人叫做“登徒子”,这个人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这也太奇怪了!
或者说,公子的口味难道就这么重吗?
“喂!你这小叫花子——”
有人沉着脸喝斥起来,庄维贤一眼盯过去止住了,翻身下马一把将柳芽拉着远离了众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柳芽又累又饿、又惊又怕,一口气支撑着到现在实属不易,听庄维贤这么一问,顿时“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跪下去抱着他的腿抽抽噎噎道:“登徒子,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们家大奶奶吧!”
“你们家大奶奶!”庄维贤更吃了一惊,变色忙道:“你快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柳芽呜呜咽咽的一边哭一边说,庄维贤根本也没听清楚,不觉苦笑道:“我说柳芽柳大姑娘,你别这样,你抱着我做什么,倒是快起来呀!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啊!”
庄维贤不自然朝众人瞟了一眼过去,无人不圆睁着眼睛朝这边看来,那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他不禁大为尴尬,鉴于对方是个小姑娘,又不便推她,偏她抱得又紧。
柳芽一怔,脸上顿时发热,忙爬了起来,擦了一把脏兮兮脸上的泪水,将昨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眼泪汪汪求道:“登徒子——”
“等等!”庄维贤苦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听着我挺不习惯的!你还是叫一声庄公子吧!”
柳芽更加不好意思,垂着头快要埋到胸口里去,忙点头道:“是,是,庄公子,对不起!”
“行了!你就跟着我们吧!到了前边换身衣裳,找个大夫看看,再吃点东西。你放心,我这就叫人快马加鞭赶回时府去报信。”庄维贤说道。
“庄公子!”柳芽却是抬起了头,连忙道:“昨日岸上还有两名家丁守着马车呢,想必他们已经赶回去报信了!我担心我家大奶奶会有什么危险,您能不能先安排雇佣些人手帮忙沿着河岸两边找人呢?两岸村落、庄子也都看看。只要找回我家大奶奶,大少爷一定会感激您的!”
庄维贤见她这时候还能有主意不曾被吓得六神无主倒暗暗诧异,便点头道:“行,你既没事,想来你家大奶奶也不会有事的!你也别担心了!到了前边镇子上我便着手安排人去寻找,时家那边我也派个人回去说一声,这总行了吧!”
柳芽大喜,连连点头,“谢谢庄公子!大少爷一定会感激您的!谢谢庄公子!”
她撑着的这口气一松,整个人便再也支持不住,口内道着谢,身子无力的软了下去。
“柳芽!”庄维贤一惊,忙伸手去扶她。
“对不起……”柳芽甚是抱歉看向他,挣扎着欲自己站稳哪里能够?反倒一个踉跄一头往他怀中撞去。
庄维贤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向后退了退,从那边看过来,两人搂抱纠缠做一团。
众伙计小厮们忙别开脸去不敢再看:公子他果真是——重口味啊!
“你别乱动!”庄维贤扶住她,打量着她叹道:“一身的伤难为你坚持到现在,要是没有遇上我——”
要是没有遇上他,会怎么样?庄维贤心头一跳,摇摇头摒除这个想法,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见她欲挣扎他低喝道:“别乱动!你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回头找你主子吧!”
柳芽闻言果然不再挣扎,只是被他这句话一勾,眼泪又汪汪的起来,大奶奶,万一她有事,那可怎么办呀!
柳芽所料没错,那两名留在岸上的家丁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回了时府,王氏惊出一身冷汗,病也好了,脸色却是难看得纸一样白,身子微微的发起抖来,颤着声音道:“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等凤举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交代!还有桑家,怎么跟桑家交代呀!”
王氏回头便怒喝那家丁,那家丁俯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里敢辩半个字?主子出了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奴才保护不周的缘故。便是这奴才死了也不能消除其罪过,何况他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姨妈,您冷静冷静,”顾芳姿眼里含着泪,语中带着哽咽,心里自是称心如意,说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谁会想得到那渡船到了河中间就出事了呢?”
说着又问这家丁:“可有派人沿着两岸去找了?船上那么多个人,都没有消息吗?”
那家丁松了口气,忙回道:“回表小姐话,奴才回来报信,小顺已请人帮忙找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大夫人您别担心,大奶奶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你给我住口!”王氏恨恨道:“你们一个个不好好伺候着,你倒有理了!这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王氏心急如焚,顾芳姿一旁含泪苦劝,使个眼色命那家丁退下。那家丁巴不得,悄悄的矮着身子退下了。
“姨妈,如今最要紧是赶紧找人,不如让府上大管家带着人亲自去一趟吧!时间紧迫,可拖不得了!”顾芳姿好容易劝住王氏便忙说道。
王氏正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顾芳姿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对,得赶紧找人,得赶紧派人过去!姜嬷嬷,快叫人传大管家来!”
姜嬷嬷屈膝答应出去传话,回来便道:“大夫人,要不要赶紧派人知会大少爷一声去?”
王氏顿时僵住,半响不言语。
桑婉出了事,按理说当然不能瞒着时凤举这个做丈夫的。可是,王氏却忍不住感到心虚——她是真的心虚!生怕儿子回来会怨恨自己。儿子如今有多着紧他这位妻子当娘的心知肚明。她虽对桑婉不甚满意,要说恨,那也谈不上,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事儿伤心难过。
王氏更忍不住懊悔不堪,捶着腿道:“都怪我没用,都怪我老婆子没用,好好的生什么病呀!那老师太可见也是个哄人的,什么去泰山进香,什么求符,这没求回来我不是也好了吗!”
顾芳姿忙道:“姨妈,菩萨的话哪里会不准呢!以芳儿的小见识,姐姐虽然没有求回来符和香火,却遭了这一劫,这便是对您的孝心了!想来菩萨见了也心生感动,您自然就痊愈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王氏呆了呆,不觉面色更难看,垂泪道:“这么说来,婉娘她,婉娘她多半——”
她多半去了,替她受了这一劫了!
“不、不会的!”顾芳姿忙道:“姨妈您别多想,一定不会的!”
姜嬷嬷见顾芳姿一旁苦劝,却是将话题岔得越来越远,她心中暗叹,只得又提醒道:“大夫人,大少爷那边,迟早是瞒不住的,依老奴看——”
“可是大表哥万一一着急,路上若是——”
“行了!”顾芳姿话没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王氏可没忘记时凤举上次的邯郸遭遇的事儿,若是再来一次,她这条老命非报销了不可,便当机立断道:“芳儿说的不错,这事儿不能这么告诉凤举!就,就跟他说,家里有要紧事,令她速速赶回,万勿耽搁!快去吧!唉!”
王氏沉沉叹了口气,姜嬷嬷说的没错,这事儿迟早是瞒不得儿子的,早告诉他早好,也省得他心里存了疙瘩,将来影响母子俩的关系。
顾芳姿原本是想暂且瞒着时凤举,见王氏已经这么吩咐了只得作罢,便又好话说尽劝起王氏来。
见王氏心结难解,顾芳姿听来听去很快听出了一些味道,王氏虽担心儿媳妇下落安危,却更担心儿子回来没法解释儿媳妇为何会单独出门遇险一事。即便有那等菩萨之言做证,王氏还是觉得证据不够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