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打扮的十分富贵的小修睿还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已经离家出走,此刻脖子上挂着的一圈珍珠,手里推着个新做出来的学步车,在一大群的宫女和内侍的陪同下欢天喜地跑着。
“小世子您往这边走。”
“小世子您慢些。”
“小世子您小心脚下。”
“小世子”
车子是他祖父命人给他做的,那手感比他家凳子强多了,感觉推着小车子就像是插上了翅膀,华旌云还没走近就听到他儿子欢快的笑声。
“爹。”
见到老父亲来了,小修睿推着车就朝着他去了,华旌云眨了眨眼,很难相信那个朝他跑来的小子是他儿子,额带上的宝石,花里胡哨的衣裳,金线织就边的小短靴,脖子上的珍珠,这
就是他父皇的审美吗?
一同出现的华旌昌和华旌胜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华旌昌压低了声音,“老六,这是你儿子?”
他记得老六儿子没这么花。
华旌云艰难的点头,弯腰伸手去扶着要刹不住车的小人,“在祖父这里玩的可开心?”
小修睿歪着脑袋朝他身后看,“娘?”
儿子没有玩儿的忘记爹娘,华旌云很是欣慰,笑了笑故意开口,“你娘带妹妹去看大马,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笃定他儿子听得懂,因为在家里王妃总是让这小子自己去捡小玩意儿,去找东西,会很正式的和他说话,说起来王妃将这小子教的挺聪明。
果然,小修睿听到‘妹妹’和‘看大马’就激动了起来,扯着嗓子喊娘。
娘没在妹妹也在,小家伙就待不住了,抱着华旌云的脖子不撒手,嘴里嚷嚷着娘和妹,华旌云这次没惯着他,将他放下了地,“父王还有事要办,你就在这玩,等你娘亲回来接你。”
小修睿不依,死死的抱着老父亲的脖子,小腿蜷缩着不下地,当华旌云说一会儿就来接他这才松了手。
御书房里,皇帝刚刚处理完一大堆的事,正说要去看看小孙孙就听说三个儿子来了,以为是正常的请安,结果华旌昌一开口皇帝的心都堵住了。
“当地山石头滑坡堵塞河流,当地官府放任不管还准备蓄水成大堰塘,开春河水上涨水流加剧,因堵塞形成的大堰塘不堪重负决堤,洪水倾泻而下以至下游房屋和良田被毁.”
这是刚收到的加急奏折,“折子是雅川知府王盼送来的,王盼的意思这事发生后当地的知县还想隐瞒,实在是隐瞒不了才求到了他跟前,但已经晚了。”
如果说之前是天灾,那么现在就是人祸,皇帝气的差点没有下旨将当地的官员全都就地正法。
王盼是王家人,亲哥哥就是王首辅,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自然要找他拿个说法来的,别管是不是下面隐瞒,他作为雅州知府,下面的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点风声都不晓得,这本就是失职。
传召王首辅的人飞快的去了,华旌昌这才开始说他对北地的安排。
华旌昌:东枢皇帝的皇长子,安北王,这位高高在上的亲王向京城的粪王袁老板下手了,“儿臣任命袁长河作为北地粪肥的总管事,他要做的就是在北地各处成立粪肥坊,最大可能的利用北地的粪”
见他张口粪闭口肥,皇帝多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有些欣慰,又听他说了要如何引水等问题,皇帝总算是心里舒坦了一点。
等他说完华旌胜也说了自己治理南方的计划,要说这事还是让华旌胜受益匪浅,之前没了解过这一块,这一次了解下来才晓得他东枢地大物博,别看好些地方都遭了灾,但往越南的地方去可了不得。
“.儿臣方才说的几个地方都有大量的良田,且还有很多可供开荒的地,儿臣准备着重发力那些尚未成气候的地方,开垦良田,宣扬耕种之法”
“.儿臣还希望有天海信行的助力,让货物的出入更加的便利.”
皇帝很满意啊,都是能为他分忧的。
“今年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粮食这一块一定要保住,农具税已经免除,且朕还有令下,往后铁价比原来低三成,也让百姓更从容的打制农具,便于耕种和开荒。”
目光落在华旌云身上,“回头让你媳妇进宫一趟。”
华旌云拱手,说他王妃去马场了。
皇帝挑眉,“你媳妇好端端的去马场做什么?”
“马场有点账务上的事要处理。”
谁也没把文绵绵离开往离家出走方面去想,主要是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干过这个事,华旌云拱手,“儿臣明日想告假一日,儿臣担心王妃处理不了那些账目,又还带着孩子,儿臣不放心。”
皇帝
老六啊,哪里都好,就是把他那王妃看的太重,一身本事却又儿女情长,和他母亲一样。
做王爷还行,帝王如何能有这么浓烈的牵绊?
“去吧。”
他差事办的好,他这个做父亲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去找媳妇?
华旌云又说了,“儿媳想要带着修睿一起去,让他去马场看看群马。”
“应该的。”
皇帝难得没有反驳,他的孙子必然是要文武双全,“要是合适给他选一匹温顺的小马。”
华旌云应了,想着手里还有一点差事,准备去忙完就来接了儿子走,见他脚步匆匆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样子是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老六媳妇身边吧。
马场里的文绵绵带着小闺女在马场玩儿一日,早起雾绕青山,林间万物初始,草木发芽,泉水叮咚,草场上的马儿脚步轻快,第一次看到这样场景的玉鸾睁圆了眼睛到处看,脸上全是喜悦。
待日上中天,露珠在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斓,轻轻一碰便浸润在指尖,马蹄带着泥土翻飞,让文绵绵忍不住想要上马背策马扬鞭,可惜没那个本事。
午后群马慵懒嬉戏,小玉鸾累的睁不开眼睛也不愿意睡觉。
这一方广阔的天地里文绵绵的心病不药而愈,她是典型的自愈系人,吵了架,生了气,其实都不需要哄她就能自己好,草木混合着泥土味道从鼻腔进入腹腔,呼出沉积的浊气,心也跟着宽阔起来。
回想自己昨晚自怨自艾,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矫情了,祖父喜欢孙子人之常情,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
“王妃,是不是要派个人给王爷去个消息。”
方嬷嬷见她心情好了心里松了口气,文绵绵摇头,“他知道的。”
她出了京城能去哪里呢?
她相信她的大黄牛肯定能猜到。
望着天边的云霞,太阳要落山了,要是大黄牛今晚不来找她,明日她就自己回去吧。
说起来人家好端端的又受了她给的气,要不要弥补一下他呢?
被她惦记着的华旌云此刻已经要疯了,他儿子不见了。
忙完了手里的差事进宫接人,儿子没看到只看到慌乱的宫女和内侍,以及他那暴怒的老父亲。
据说宫女说修睿午睡了很久,伺候的人就打了个墩儿,醒来后才发现人没了。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皇帝下令全宫搜查,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看到人。
华旌云面色铁青,提了伺候修睿的人来细问,偏修睿午睡的时候伺候的人都在忙其他的事,有的在给修睿洗衣裳,有的去御厨吩咐给修睿准备醒后的羊乳,有的给修睿准备玩具,伺候在屋内的人在打盹儿,伺候在门外的人刚被必安给喊走。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华旌云火冒三丈,让他们起来继续去寻,也就是这个时候凤鸣宫来人说有人看到了小修睿,“申时刚到奴才看到林嫔娘娘怀抱有物,用宽袖遮掩朝翠林馆去了。”
华旌云蹙眉,“如何才来报?”
内侍磕头,“皇后娘娘命奴才出宫到安北王府为小世子送果子,方才回宫。”
“皇后娘娘命奴才前来告知,娘娘先去了林嫔的宫中。”
皇帝负手大步而去,华旌云自然跟着,此刻皇后已经到了林嫔的宫里,问她是否看到了小修睿,林嫔慌乱中要反驳,可惜她卧房里的箱子里传来小修睿哭声,皇后命人开了箱子,看到人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修睿的鼻腔里、嘴巴里全都是血,糊了一脸,身上的衣裳更是沾了不少血,哭的凄惨无比,眼泪混合着血,看起来被狠狠的折磨了。
“林嫔,稚子无辜,你就算是对谁都不满也不该对孩子下手。”
她伸手去抱起修睿,血腥味直冲她的鼻腔,这个时候了小修睿也不要她抱,毕竟刚刚一个陌生人将她关黑箱子了,伸着小手臂不停的推她。
太后比皇帝更先到,看到情形脑子一阵眩晕,“林嫔,你把哀家的曾孙怎么了?”
“快传太医。”
林嫔如坠冰窖,拼命的想要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摇头。
等皇帝和华旌云的到的时候小修睿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满嘴的血让人看了心里发憷,扑到华旌云的怀里哭的凄惨的很。
“哇哇~~~”
你怎么才来哇~~~
太医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谁不知道这为小祖宗是住在皇上心尖尖上的,也不知林嫔怎么有胆子来加害他。
好在结果就是虚惊一场,根据小修睿破了的嘴唇判断他应该是摔了,一对门牙咬破了自己下嘴皮,然后不知道怎么流了鼻血,鼻血流出抱他的人将他仰着抱,鼻血从鼻腔倒流进了口中,然后又被吐出来,这才看起来一脸的血。
太医麻利的给他处理干净,等着洗干净脸换了身衣裳,也就是嘴唇上破了皮,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实在是刚才那个样子太吓人。
哭过后修睿顶着烂嘴唇喝了两碗羊乳,而后又乐呵呵的笑了,笑的相当欢快。
林嫔也在这个时候交代了过程,原本她是要到皇帝跟前求情的,她的嫣儿要不行了,她这个当娘如何能坐视不管?
等她到皇帝寝宫就看到一个孩子推着学步车在走,孩子一身的富贵打扮,她很快就猜测到是安南王府的小世子,她左右看了看没人跟着便上前逗了逗,想着借着这个孩子的面去求皇上,刚陪着玩儿了两下这个孩子就不小心摔倒,嘴皮子当场出血,孩子要哭,她吓的六神无主,预备转身就走结果这孩子拽着他的裙子。
“当时脑子一糊涂就把人给带回来了,想着处理了他嘴唇上的伤口然后再送回去,结果一步小心这孩子又摔了,鼻子磕到了凳子上,流了好多血”
总之就是她吓傻了,知道这是皇上都要亲自带着睡觉的小祖宗,在她手上变成了这样该要如何交代?
她已经没有本钱让皇帝原谅了。
还没等他处理就得知满宫都在搜查,慌乱之下只想着将人先藏起来,等着到时候再随便送到哪里让人发现。
这人受宠和不受宠是两回事,以前林妃也风光过,若是按照以往今日她必定不会如此处事,但现在她儿子不在,自己又降了位份,还有一个给她惹祸的女儿,林家在朝中也是几番被皇帝斥责,几番打击下来早就没了当初的从容,人也苍老了好些,精神状况大不如前。
到底是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此番的林嫔让他不仅觉得陌生还唏嘘的很,出了门就问了华嫣眼下的情况,华旌云不知道,必安说了,“早前也闹腾,要给安成王送信,现在不闹了,说是每日都在院子里晒太阳。”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乖孙子嘴唇上的伤上,“让林嫔出宫去县主府住一个月。”
一旁的皇后眉头一挑,随即神色无波无澜,一抬眼还瞧见了朝她笑的修睿,孩子的笑很是纯粹,哪怕是烂着嘴唇也是好看的,皇后自己都没发现她跟着笑了笑,见她笑了修睿笑的更欢了。
晚上文绵绵看到她烂嘴唇儿子时候心疼坏了,“怎么就伤到了?”
小修睿终于见到了老母亲,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挂在她身上就不下来了,嘴里叽里呱啦,也不知道他说了啥。
华旌云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得知因为此事又有一群人被罚,文绵绵叹了口气,“林嫔以前不是挺聪明的?”
华旌云站在她跟前,“失势了就是这样,以前很小的事现在也是天大的事,越是害怕犯错越是容易犯错,不得不小心翼翼。”
文绵绵
怎么感觉是在暗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