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与李慕的交谈中,冯永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且这个怨气肯定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被『逼』嫁与廖立那么简单。
她对李家有怨气,对廖立有怨气,对自己,那肯定也未必没有怨气。
先被『逼』着嫁廖立,再被『逼』着来勾引自己。
看看她对廖立的评价之狠毒,所以自己在她心里未必有什么好形象。
普通女人的怨气,冯永一般不会放在眼里,世上的痴男怨女多了去了,能看得过来吗?
但如果一个极富野心又有心机的女人对自己有怨气,那就得好好重视。
马夫人的怨气,就是很好的例子。
为了报复,她不惜掀翻了大半个武林。
乔峰牛『逼』吧?
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手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出场自带bgm的男人,就因为拒绝了马夫人的勾引,让她心生怨气,最后被她算计,落了个身败名裂。
至于像李慕这种的,心里因为有了怨气,为了让自己不再受人摆布,竟不惜牺牲自家的利益,也要拿到『毛』布的交易渠道。
谁敢保证她不是马夫人翻版呢?
“管事?”
李慕没有想到冯永竟然突然说出这话来,当下瞪大了眼,“纺织工坊的管事?”
“对。”冯永点点头,说道,“我那工坊里还缺一个工坊总管事。若是李娘子愿意过来,别的不说,但能保你一个自由任意,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家六房虽然得到了诸葛老妖的允许,能够进入汉中垦荒,但想要在汉中站稳脚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把李慕放到自己的身边来,未必不是存了攀附之心——谁不知道冯郎君是出了名的爱撒钱?
丢出一个嫡女怕什么,只要能让冯郎君咬钩,那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有了枕头风,在汉中立足少说能加个五六层机会!
再加上自家的努力,那和十足把握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丞相看重的少年郎君,大汉第一少年郎君,就算是一只土鳖,那也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土鳖。
虽然恶心了点,但只要是让自家能翻身,别说是扔出一个嫡女去给土鳖糟蹋,就是这只土鳖口味比较独特,喜欢长枪对长枪,扔一个嫡子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然李同怎么会在这里?
抛开对诸葛老妖的心理阴影不说,冯土鳖对李家六房在这个事情上的微妙心理,相信还是把握得比较到位的。
先是受制于大房,后又受被廖立折腾,即使现在投靠了诸葛老妖,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成了蜀中李家宗房,也未必算得上是出头之日。
先前的刘备,如今的诸葛老妖,伤透了蜀中世家的心。
说白了,在能看到的未来日子里,蜀中世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所以李家六房干脆远离那个世家的伤心之地,直接跑来汉中另起炉灶。
汉中这么多权贵在屯地,多一个李家六房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诸葛老妖和蜀中世家的明争暗斗,所以冯永才敢壮起胆子说出这话来。
他可不相信自己在诸葛老妖心中的份量会比李家六房低。
要不然为什么诸葛老妖会随手就让李家把李慕丢过来试探自己?
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冯永自己就算是对李家六房在汉中立足的事情帮不上忙,但要让他们在汉中的日子不好过,那是没什么难度。
成人之美虽然困难,但坏他人的好事,那还不简单?
所以冯永有底气说出保李慕自由任意的话来。
再说了,李慕本就是李家自己送上门给冯永的,冯永笑纳了,不正是合了所有人的意?
虽然冯永把李慕用到纺织工坊,和李家想让她用到榻上之类的用法有些差别,但不要在意细节。
“可是关娘子……”
李慕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能接近冯永?
可是她赖在这里这么久了,跟冯永说话的次数,加上这次,也就三次。
在此之前,她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没想到事情突然就有了突破,甚至直接就是一步到位,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冯永的想法。
“关姬本就不喜管这些事情,只是纺织工坊里多是『妇』人,我手头上一直没有好的人选,所以这才让她暂管。”
冯永笑笑,解释道,“要是有人愿意顶了这个位置,关姬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只当管事?”
李慕问道。
“没错,就只当管事。只要你能把纺织工坊管好,每年的年底,我都可以给你算一部分工坊的红利。”
说着,冯永脸上又『露』出诱『惑』的微笑,“如果你干得好,李家粮食换『毛』布的事情,我也可以让你来决定。”
李慕眼中一亮!
“只要妾把纺织工坊管好就行?再无其他?”
李慕又强调地问了一遍。
冯永上下打量着李慕一眼,别有意味地说道,“李娘子还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李慕听了,脸上一红,白了冯永一眼,咬了咬红润的下唇,低下头轻声道,“妾在冯郎君面前,哪来的挑选的余地?一切还不是冯郎君说了算?”
“冯郎君……想要妾做什么呢?”
李慕妩媚地再看了一眼冯永,连话语都娇媚起来。
冯永却是眼神清澈,“纺织工坊你要是管不好,我想做的可就多了,至少被遣返回李家,那是必须的。”
“冯郎君就这么轻易相信妾?”
“不是轻易相信,而是如你所说的,你没有挑选的余地,甚至连李家都没有退路。你做好了,任你自在;要是坏了事,”
说到这里,冯永淡然一笑,“我最多就是重新收拾,但你可就再没机会从头再来了。”
“冯郎君此话说得好霸道。”李慕捋了一下鬓发,点点头说道,“妾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不知何日能过来?”
作为一只土鳖,冯土鳖从来没想着鳖躯一震,就能让吸引无数小弟『迷』妹纳头便拜,所以他只能尽量用各种利益把自己身边的人绑到一起。
别的不说,就是芳心已许自己的关姬,在最初的时候,冯土鳖不还是在其面前一番巧言令『色』,这才让她熄了嫁给李遗的心思,然后再趁机而入?
这其中,重振关家的利益,就是关键。
李慕也一样,你想要反抗命运,想要自在,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帮你,那就非本土鳖莫属啦!
来不来跟我干呢?
来嘛,来嘛!
于是李慕从了,“等小妹回去后,把诸事交代后,就可过来。”
说着,只见她叹了一口气,又像是舒了一口气,神情认真而决绝,“只愿冯郎君莫要欺骗小妹才好。”
自己本就是被家族里抛出来的棋子,不是跟了冯郎君,那也还会有周郎君,马郎君之类的。
既然躲不过这一遭,还不如博了这一回。
跟了他人,从此就要深藏在闺中,反而不如那些山村野『妇』能日日出门,余生与那行尸走肉有何两样?
倒是眼前这人,却是给了自己一线希望,为何不答应呢?
冯土鳖自不知道此事对眼前这女子有多重要,他只当了是一个平常的承诺。
只见他拍着胸口,“李娘子且放心,就凭你自称这一声小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骗你。”
“小妹若日后遂了愿,来世就是衔草结环而报也愿意。”
李慕盈盈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冯永看着李慕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所以你就这样让那李家女子进来做管事了?”
黄舞蝶一手拿着肉夹馍,一手拿着碗,呼噜噜地喝下去大半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这才好奇问道。
“是啊。”
冯永点点头,看着另一边的关姬,解释道,“三娘不喜管这种事,所以我一直有心找一个能管事的。我看那李慕颇是合适,所以想让她来试试。”
“嘁!”
黄舞蝶瞟了对面的关姬一眼,眼珠转了转,问道,“冯郎君,这纺织工坊的管事,能不能管到那甚么食堂?”
“纺织工坊的大管事,总管工坊里的一切。所以自然要管到那食堂。”
听到冯永这话,黄舞蝶眼睛一亮,说道,“她不愿意,冯郎君可以让我来啊!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有人不愿意。”
原本举袖掩面而食的关姬听了这话,当下就是一声冷笑,竟是连仪态也不要了,把碗放到案几上,淡淡道,“然后你就天天呆在食堂等着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谁说我会在食堂等着吃?”
黄舞蝶最是看不得关姬说她,当下就如炸了『毛』的野猫,“我会叫食堂的人天天给我做我喜欢吃的!今天我可想吃棕子啦,哪知阿梅娘子怎么也不愿意给我做。”
“啊?”
侍立在一旁的阿梅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躺枪,当下只得呐呐道,“黄娘子,咸肉棕子……主君没叫婢子做。”
冯永拍拍额头,这两个女子,今天已经打了一架,没想到连吃个饭都不愿意安静下来。
“阿梅别管她。”关姬平时『性』子淡然,可是一遇到黄舞蝶,就当真是如浇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只见她鄙夷地看了一眼黄舞蝶,“她自小就与野兽为伍,你就是拿块生肉扔给她,她也一样会吃。”
过了过了,关姬这话不就是指着黄舞蝶的鼻子骂人家是野人?
“关石女你清高什么?吃个饭举着袖子,你以为你学别人大家闺秀我就不知道你出身犯人之后?”
黄舞蝶骂得更是恶毒。
关羽当年曾犯事逃离家乡,所以黄舞蝶这才有这么一说。
眼看着两女又要拍案而起再打上一架,冯永『插』了一句,“行了行了!别说了,快吃饭……”
“吃完了。”
两女竟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冯土鳖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只见黄舞蝶当先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关姬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我怕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外面很快就响起了叮铃铛啷的声音。
唉!
冯土鳖叹了一口气,端起饭碗,走到门外,大喊了一声,“别把院子里那棵刚种下去的茶树给砸到了,那可是我让人找了好久才在山上找到的呢。”
南中都督府门口。
只见王平正领着都督府的官吏们站在那里,正翘首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带着亲卫迎头走来。
“都督,你回来了。”
李恢骑马走到众人跟前,翻身下马。
王平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李恢点点头,“这些日子王将军镇守都督府,辛苦了。”
此时南中战『乱』,王平作为李恢的副将,被留下来镇守都督府,一切以安稳为要,所以就算是李恢回城,亦不得轻易带人出城迎接。
“都督带兵出征平『乱』,那才是辛苦。”
王平连忙说道。
“我得了王将军的消息,就连忙赶着回来了,”李恢带头向着都督府里走去,一边说道,“那永昌的来使,怎么样了?”
“回都督,末将已让人安顿好,还让精卒守卫,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他们。”
“不错,此事非同小可,王将军的谨慎小心,处理得极是恰当。”
李恢赞赏道。
顺手把手上的头盔递给下人,连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脱掉,李恢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来人,把那几个带上来。”
自称是永昌来使的人一共五个,这些日子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人身自由却是被王平限制得死死的,除了送吃食的兵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
虽然他们身上已经被搜过至少两次了,但这一次被带上来见李恢时,仍是再被搜了一次,确实他们身上没有带任何的利器。
事实证明,小心谨慎是没错的。
李恢一看到来人,当下神『色』就大变。
还没等来人说话,只见李恢就拍案而起,面『露』警惕之『色』,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几人给我绑起来!”
王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当下想也没想,立刻就翻身挡在李恢面前,“锵”地一声,拔出随身的佩剑。
李都督可是南中的柱石呢,当真因此出了什么事,他王平只怕也逃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