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在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一件冰冷的工具,用坏了随时可以丢弃,晏水谣就很不是滋味。
“不合适的试验对象会被蛊虫吞噬,那像这种可以练出成年空蚕蛊的人,最后能活下来吗?”
“要看你说的活下来,指的是哪一种了。”
吕墨晗没有给出确切答案,只说,“一旦空蚕蛊练成了,它就会盘踞宿主的整个脑部,此人通常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但实际上已经失去所有思智,不过是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罢了。”
“成年体的空蚕蛊有我两段指节那么长,到那时若想取出蛊虫,等于把它们从宿主的脑部剥离掉,那宿主也必死无疑。”
说话间,吕墨晗又取走第二批银针,依然有几根的尖端缠绕着不大不小的黄虫。
他迅速扔到白帕上,用特殊药粉灭掉它们。
“这种培育成功的空蚕蛊,它们进入任一宿主体内都会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飞快抢占大脑位置。”
“只需要一只蛊虫,就能起到完全控制宿主的作用。”
晏水谣听明白了,合着这恶心玩意幼年期还好对付些,因个人体质不同,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待到它们成为究极形态了,再寄居到人的身体里,那基本就是个活死人了。
到那个时候,这蛊虫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
取吧,命没了。
不取吧,充其量就是只生化危机里的无脑僵尸,命运悲惨。
晏水谣看向桌案上那块惨不忍睹的绢帕,上面躺满黏糊糊的蛊虫尸体。
皱眉道,“就算他们想培育合格的空蚕蛊,但一次往幼童身上放这么多蛊虫,真是完完全全把他们当成一件器皿了,毫无人性可言。”
等吕墨晗把最后一根银针放入帕子上,针尖上的绿光淡了点,也没有带出蠕动的黄虫,针头很是干净。
“要养出古医书上说的那种具备操纵活人能力的空蚕蛊是极难达成的。”
吕墨晗难得眼里露出冷戾之色,“因为它们往往还没养到成年,它的毒素就会杀死宿主,最终走向共同灭亡的绝路。”
“所以练蛊之人知道,空蚕蛊若一只只去培育,非但费时费力,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索性就强行往一个人身上投入十几条幼年蛊虫,同时培育,哪怕能成一只也是好的。”
“全然不顾空蚕蛊的毒性给宿主带来的痛苦煎熬!”
巫蛊术法多少与医术搭点边,而吕墨晗学的是正统岐黄之术,一辈子都在行医救人,对这种夺人性命的诡秘行径难以容忍。
闫斯烨拍一拍他肩头,示意他稍稍冷静一下,随后望向那男孩,“既然他能够与空蚕蛊相互依存,是个不错的育成蛊虫的容器,那练蛊之人岂会轻易放走他?”
闻言,吕墨晗和晏水谣怔了下。
是呀,这个男孩跟那些没经受住蛊虫毒性,被蚕食而亡的孩童们不一样。
他是千里挑一,甚至一万个人里头才出一个的绝好容器。
对那群人渣来说,他并不是个随意抛弃的残次品。
他或许是这些人最接近成功的一个实验体。
他们需要他。
“他是逃出来的?”
晏水谣刚才一直再关注男孩的身体情况,此时才恍然发现,他们忽略了他为何会流落在外的原因。
的确没道理任由这么个对他们极有价值的孩子在街头巷角乱窜。
吕墨晗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肯定有一批人在寻找这个孩子,他应该还没失踪太长时间。”
“不能再让赫兰出面去查了。”
闫斯烨敛眉做出决断,“赫兰是我的亲信,他太显眼了。”
本来只当作是由于暴雨灾情,导致这孩子跟家人意外走失了,由赫兰主理这事倒也没毛病。
但倘若那批苗疆人也在搜寻这个小孩,那赫兰牵头此事,风风火火地在帝都城里一通好找,不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们要追踪的孩子眼下就在四王府吗?
到那时四王府在明处,那些人在暗处,难免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闫斯烨叫来门口的守卫,简洁明了道,“去把赫兰叫回来,告诉他情况有变。”
吩咐完守卫,他转头向吕墨晗确认,“你带他回来的时候可有被人撞见?”
吕墨晗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我是从乱葬岗回来的,那条路本就偏僻荒芜,回程又下了不小的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
闫斯烨点一点头,眼里透着淡淡思量,那就说明应当没人注意到吕墨晗带了个孩子回来。
一番商议过后,吕墨晗开了些补气血的药。
蛊虫悉数取出之后,男孩似乎也疲惫极了,沉沉地睡在榻上。
他们叫来个丫鬟进屋照看男孩,刚走出院子,就见安穗打了盆水迎面走来。
她说,“夫人,我再去把屋里擦一擦,刚才的秽物黏在地上,一盆水清理不干净。”
“辛苦了。”
晏水谣颔首同她道,“那孩子伤风着凉了,吕大夫刚给他扎过针,现下睡着呢,你动静小点,别吵醒他了。”
安穗惊讶地问,“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针吗?”
“应该吧。”
晏水谣笑一笑,摸棱两可地说,“我不大懂这些的,但我相信吕大夫的判断。”
安穗也道,“既然吕大夫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没问题。”
稍微聊了两句,她没再问什么,端着清水就离开了。
随后吕墨晗单独去找了年富儿,把药方交给她,让她亲自盯着抓药煎煮。
向外走去的时候,顺便跟她唠了句,“你胆儿挺肥,前面你进门喊王爷王妃的时候,居然把王爷放在后头?”
年富儿想了想,她当时一冲进门,确实喊的是:夫人,王爷,师兄。
“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吕墨晗,“没有问题呀,夫人就是府里的老大地位!”
她两手一叉腰,撅嘴道,“我一向这么喊的,我看王爷挺乐意的,之前还夸我机灵呢,你懂什么!”
见年富儿一副‘府邸就是夫人当家作主,以夫人的意志优先’的表情。
吕墨晗微一挑眉:啧。
这已婚男人散发的酸腐味,还真没想到,闫斯烨也有今天。
被自家婆娘吃的死死的。
想到闫斯烨在军营里对他们说一不二的凶残模样,而如今有人能治他了,吕墨晗就觉着淡淡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