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诸城县,恒娘故意绕过县府,不过还是被崔毅带着人赶上了。他骑在马上,恒娘撩开车窗帘子,就这么隔空对望,崔毅的眼神交际,痛苦、欣喜,不断的变换着。车里的恒娘,这一次没有逃避的看着崔毅,不长的时间,十年的婚姻生活,看着他,头脑中浮现出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青葱少年,夫妻恩(爱ài)缠绵的时候,可随即又想到,那不过是她一个人觉得幸福罢了,在崔毅的心里,自己的能干,自己供他读书,这都是他的耻辱。而如今,她和他和离分手了,而恒娘既不打算自尽,又不打算守活寡,甚至还和他的上司们传出绯闻,这都是崔毅不愿意看到的。
男女之间,一旦连信任都没有了,那也就真的彻底到头了。崔毅看着恒娘,看的越发的痴了,恒娘更美了,气质、神韵,犹如绽放的牡丹,扰人心魄。恒娘放下了车帘子,可崔毅不想就这么放开恒娘下了马,走了过来。秋氏看恒娘的样子,马上说道,
“我去赶走他!”
恒娘没有阻拦秋氏。秋氏气冲冲的就下去了,恒娘最先听到的就是巴掌声,秋氏的骂声不小,不过秋氏把崔毅写的信和周氏写的信都带下去了,直接拿出来给崔毅看。若不是估计崔毅如今也是个官了,不然肯定骂的更难听。
没多久,秋氏也哭着上车了,恒娘让马车继续走,看秋氏也在抹眼泪,恒娘也不忍心,若是秋氏的儿子活着,自己或许可以过的很好,买些良田,养写鸡鸭牛羊,找两家人帮忙干活,做个闲散的地主,那(日ri)子该多好?可没有如果啊!
恒娘看秋氏悲伤,肯定是想起了死去的儿子,如今她不过是和孩子们分离,就已经痛彻心扉,秋氏的独子可是没有了,那种痛,就是到死都不会停止。恒娘想了想,说道,
“娘,我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孩子了,您这两个孙子,不是我说,将来肯定差不了。小三元和锤头,可是拜在孔圣人的后人门下,就算不做官,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这两个孩子自小就知道,您和爹是爷爷、(奶nǎi)(奶nǎi),就算我和崔毅分了,可他们却不会不管爷爷(奶nǎi)(奶nǎi)。将来他们有出息了,给爷爷(奶nǎi)(奶nǎi)请封,那也是行的。爹娘好好养好(身shēn)体,等小三元大了些,您和爹就带着(奶nǎi)(奶nǎi)过来吧!我一天忙着挣钱,哪里有功夫照顾他们,交给下人,到底不亲,哪里有真心?”
“好好,我来照顾,我和你爹,带着你(奶nǎi)(奶nǎi)来,家里的田地租出去就是了,也没啥好惦记的。不过是来照顾我的宝贝孙子,将来老了再回去也是一样的。省的在家里听那些人叽叽歪歪。也亏得我当初让你爹把脉的田地和房子、铺子,都放在你名下,如今看来,真是做对了。我那时候就说,没银子了,回老家来,都是你的。都是我孙子的。哼,谁也别想抢。”
此时恒娘真的由衷的生出了孺慕之(情qing),过去的算计利用,倒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因为崔大河夫妇也知道,他们和恒娘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他们也是看好了恒娘的人品能力,这才把大房所以的财产都记在恒娘的名下,如今看来,还真是对了。
一路上,恒娘都尽心的伺候秋氏,不假他手,一来是因为秋氏一天没歇着连(日ri)赶路,恒娘心里过意不去,二来也是因为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是秋氏毫无芥蒂的接纳她和她的孩子,这就是给了恒娘一条后路,恒娘自然真心伺候。其他的丫头没怎么见过秋氏,自然不知道秋氏的(日ri)常习惯,可是恒娘是知道的,晚上一碗燕窝,或者一碗馄饨,点心也准备着,还在路上买了大鹅和小鸡,做了下酒的小菜,给秋氏准备最好的酒。晚上若是住在旅店,就给秋氏买来药材泡澡,侍候着洗头、按摩,娘俩经常睡一个屋子,说的大多都是孩子的事(情qing)。
恒娘跟秋氏抱怨,说锤头虽然很聪明,可不是很喜欢读书,就喜欢动刀动枪的,极为喜欢武艺,长得也高大壮实,比同龄的孩子高出许多。秋氏听了却很是高兴,说这孩子像死去的崔勋。当初恒娘就是有益的要为小儿子铺路,而小儿子长的也确实有五分像死去的崔勋,加上恒娘的运作,这五分就变成了九分。崔家人几乎都把对于崔勋的(情qing)感,转移到了他的(身shēn)上。
恒娘提前让人去孔府附近去买了个大院子,紧急调了下人过去,把毕师傅和他老婆班氏调过去,他们两个的手艺,是两个儿子吃惯了的,吃着小时候(爱ài)吃的东西,又有秋氏一心一意的照顾,不仅对儿子好,对于秋氏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恒娘又让人留下1000两银子,准备了布料和食材,就是让秋氏好好的养一养(身shēn)体,十年过去了,秋氏也有了些老态。
既然秋氏也同意这样,那就让崔大河和邹氏都过来,不过恒娘担心,崔大河和邹氏可能不同意。但能来住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等到了曲阜,恒娘安顿好了秋氏,接了儿子,让他们每天走读,又问了功课,送上了一些搜罗来了的书籍,这才离开。这一次见到儿子,看他们的精神面貌就很是不同,比上次强多了,如今秋氏来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是不同的,也是极为重要的。他们所受的教育就是田地君亲师,没有父母双全也就算了,若是连家族都不容,他们会很难适应,好在秋氏的出现,就证明了他们不是没有根据的人。
恒娘刚走,崔毅的人就找上来了,自然是要看儿子,也希望儿子能在恒娘的跟前说得上话。可惜,事实证据确凿,恒娘也都跟他们没有隐瞒的说了,两个孩子,对于父亲如此小心眼,且(阴yin)狠失望透了。所以对崔毅,也不过是冷淡的应付罢了。小三元都十岁了,锤头也七岁奔着八岁了,正是(性xing)格成型的时候,上次经历的事(情qing),被人劫掠的惶恐,哪里是崔毅三眼两语能摆平的呢?不过,这也不能说两个孩子不想父亲。但和恒娘一样,(爱ài)之愈深,恨之越切。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qing),却肯定还有。恒娘没有说很多话,因为她知道,养育他们到这么大的父亲,若不能让他们入心,那这个儿子将来对她这个亲娘也未必多孝顺。那也不是恒娘愿意看到了。
到了江苏,恒娘就开始到处跑,又是督造机械,选厂址,花园林图。恒娘可是想了很多的法子。建造的院子就在苏州城外附近,依山傍水,而水泥厂就偏远了一些,恒娘雇佣了不少人,给的工钱高,各种防护措施也非常的得力。定下来了没三年一换人。每天工人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一半,她实在是太了解粉尘对人体的危害了。
这当中,恒娘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而肖博宗送来的私印还真的管用了。一个月后,水泥厂开始生产,而恒娘的园林图,在恒娘和一些江南大师的努力下,总算是完成了设计图。恒娘还请了许多的工匠。这里不仅有楼阁,有小桥水榭,有西洋人的喷泉,各种各样造型的动物,还有一尊高达两米的观音,涂上靓丽的油彩和金粉,两旁侍立的童男童女也都很是漂亮。
现在恒娘就开始等着了,肖博宗已经上报朝廷这水泥的好处了,具体的章程还在研究,但是估计很快就能下来。恒娘也难得有机会到苏州城里去逛街,女人哪!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在哪个朝代,逛街都是最大的(爱ài)好。
“嫂子?这不是崔家嫂子么?”
听这声音很是熟悉,恒娘回头一看,竟然是熟人,此人叫凤练,曾经是崔毅在扬州书院的同学,和崔毅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凤练因为守孝,回家去了,之后也错过了考试,如今已经是举人的他,对于榜眼的妻子这种旧相识,也有底气说话了,不过可惜的是,消息不太灵通。
“是凤公子,在这里再见,实在是意外。”恒娘笑着说道,她穿的清爽,倒是和在扬州的时候差不多的装扮,这才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嫂夫人,可是和崔兄一起来的,这是过来上任,还是路径此地,为何不联系我呢!也让小弟尽地主之谊。”凤练说话很是平常,他这个人给恒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目光清朗,彬彬有礼。
恒娘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和崔毅已经和离了,很久了,这才过来,却是我自己来游玩的。”
这下子凤练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qing)况,好尴尬,“为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怎么会这样呢?崔兄和嫂子伉俪(情qing)深,我们这些同在扬州书院的好友不知道有多羡慕,这……”凤练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恒娘笑了笑,说道,“缘分尽了,自然也就分开了。不过,相逢就是有缘,我在苏州这里开了一个水泥厂,建了一个院子,有空可以去玩儿。”
“好好,一定去。”凤练记住了地址,只能含糊的说了。然后就告辞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等人走了,恒娘也愣了一阵子,想起了在扬州的时光,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恒娘觉得,选择一门亲事,重新开始也是不错的。
而恒娘的选择,却不只是一个,崔毅这边紧盯不放,也不知道是舍不得银子还是真舍不得人,或者是想挽回颜面,但对于恒娘来说,崔毅也是其中一个选择,却不是恒娘的考虑,而是自己的父母和儿子或者婆婆的。另外两个也释放出了信号。
夏广渊和恒娘接触的久了,对恒娘的好感一路飙升,竟让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推了家里给定的亲事,说自己另外有打算,另外一边,也派人给恒娘写信。他更是在三个幕僚好友那里得到了支持,这都坚定了他的信心,虽然上司肖博宗也对恒娘有意,表示出一副已经是他自己人的架势,但是他和三个幕僚可不傻。而恒娘(身shēn)边的人也不会让人真的误会了去。
所以,在给恒娘的信中,开始是九分公事,一分关怀。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分公事,四分自我介绍,五分则是闲扯。说自己过去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qing),或者是景色,有时候还写诗。
另外一边呢!肖博宗倒是没有给自己写什么信,可那架势咄咄((逼bi)bi)人,送下人服侍,送东西几乎三天一批。让苏州的富商和官员家属来拜访恒娘,对恒娘拿叫一个恭敬,讨好的太明显了,这都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不久之后,从亲爹叶文达那里传来了三封信,一封是崔毅的保证书,意思就是恒娘的钱他不惦记,会给恒娘最大的自由。以后也只会和恒娘一个人好好过(日ri)子。恒娘看了,嗤之以鼻。最后还说让恒娘回家,什么回家?经历了这些,崔毅竟然还不知道,他错在何处。反而一副恒娘太过出格,他不得不初次下策的意思。
叶恒娘虽然从小一直都是秀才家的女儿,县城里长大,但本事多大,自信心就有多大,而且,做了那么大生意的人,心气自然高,折断了她的翅膀,换个笼子,恒娘会开心?
第二封是夏广渊的信,罗列了一连串的和恒娘的各种关系,比如恒娘的两个儿子都在他爹那里读书,说自己帮了恒娘的大忙,说和恒娘相处的好,然后让叶文达放心的把恒娘交给他。
第三封,是叶文达的曾经的上司些的一封保媒的信,保媒的对象就是肖博宗,虽然是继室,但一切都按正经的三媒六聘的规矩来,进门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而且恒娘的孩子,他会视如己出,恒娘的嫁妆,绝对不会觊觎。还强调了,肖博宗对恒娘非常的满意,若是叶文达和恒娘同意,婚礼的仪式就可以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