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李绮、咸宜公主这些皇室其实还好一些。反正不管是谁当皇帝,都轮不到他们,支持李琬失败,大不了改改风向,再次支持李亨便罢,李亨总不能因此就嫉恨上他们。
但对于高仙芝这样的外臣来说,李琬失败,他们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盛王李绮见李琬默然不语,心里就有些不耐,渐渐就有了去意。他暗暗与咸宜公主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开口笑道,“六哥,小弟府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六哥,妹妹府上也有些杂事……改日再来向六哥请安吧。”咸宜公主也起身勉强笑了笑。
见盛王和咸宜公主有中途变节的嫌疑高仙芝眉头紧蹙……”心里愤懑不语。
这个时候,高仙芝比在场任何人都惶急无奈,他本来就因为兵败于黑衣大食,损兵折将损伤大唐朝廷英名而备受朝臣弹劾,如今又从龙失败,待李亨坐稳储君之位,还能轻饶得了他?
荣王李琬缓缓抬头来望着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眸光中突然爆发出一丝冷厉,他陡然一拍桌案,冷笑道:“咋,盛王和咸宜妹子,此刻见本王处于弱势,就想临风转向吗?”
“本王自信比李亨更适合做这大唐储君……而多年来,也为此婵精竭虑、谋划周密,诸位就以为本王就这么败了?天大的笑话!”
“李亨突然拜贵妃为母,的确是出乎了本王意料之外。杨国忠这狗贼见利忘义支持李亨,更加让本王愤怒。但是”
“对于本王来说这不算什么!本王岂能会输给李亨那个废物?”
“本王还有后招,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自始至终,与本王站在一起。谁要是想当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出卖本王的奸贼,且休怪本王不讲情面。本王今日将丑话撂在前面,吾等是一条船上的人,谁想下船好,本王就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刀!不信,咱们就走着看!”
李琬的声音冷酷中透着几分阴狠充满着裸的威胁。
盛王李绮和咸宜公主脸色涨红,正要斥责回击几声,突然见李琬目光如刀,又想起他的心狠手辣、说得到便做得到,不由都心里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又慢慢坐了回去。
咳咳!
高仙芝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诸位此刻吾等不能自乱阵脚。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殿下明示。
李琬冷冷一笑,“某家自打起事之初,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李亨有张良计,本王也有过墙梯。诸位且各自回府一切保持沉默本王自有主张。一切,皆在这三两日间便见分晓。”
御书房。
李隆基伏案挥笔写下“风雨欲来”四个大字,然后将手中的笔一扔,抬头向着高力士淡淡一笑道,“老东西,以汝看来,太子最近的反应,跟张瑄有无关系?朕始终觉得,张瑄未死的事儿,太子从始至终都比朕要清楚。”
高力士心里暗暗一叹知道皇帝最终还是想起了这茬。
之前,众人都以为张瑄已死,所以对东宫的动作便没有多想但此刻张瑄“死而复生”很多事情便“窍通而百窍通……”,令人不禁恍然大悟:太子临危不乱从容处置,肯定有张瑄在背后“引导”的味道。
要不然,以太子一贯的表现和才能,不自乱阵脚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在妙计迭出在乱中取胜。
其实不要说高力士想通了这一节,就算是宫外的玉、真公主等人,乃至李琬一党,都回过神来。既然众人都能想通,李隆基这个心机深沉的皇帝,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高力士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高力士尴尬地一笑,恭谨回道,“大家,张瑄遇刺当然属实,后来被救,伤情或许并不严重,只是他故意使了一计,躲在幕后为太子出谋划策罢了。”
李隆基冷冷一笑,“竟然把朕瞒得严丝合缝一朕就说了,李亨哪里来的这种魄力和胆气。张瑄这小厮,果然好手段、好谋略!”
“好,好得很。”李隆基嘴角了一下。
高力士心头一惊,还倒是以为李隆基要向张瑄“秋后算账”。
他对张瑄印象颇佳,平时又得了张瑄不少好处,不由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替张瑄开解道,“大家,张瑄此举怕也是无奈,并非故意欺瞒陛下。同时,或者也有保护自己周全的考虑。刺客行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张瑄此番诈死,情有可原呐!”
李隆基沉吟良久,突然笑了,“老东西,汝莫要紧张,朕不怪这小厮。只是朕觉得他尚不足弱冠就有此心智谋略,若是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有才学有胆识有谋虑,沉稳有度,的确是少年英才,盖世少有。”高力士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附和着皇帝的话头笑着称赞道,“大家,大唐有此英才出世,是陛下之福,更是社稷江山之福,此乃大唐江山繁武之兆。”
李隆基朗声笑了起来,手指着高力士道,“汝这个老东西,倒是会说话。”
“好了,无论如何,朝廷得此人才,朕心甚慰。老东西,汝亲自去张府,替朕问候一下张瑄的伤情一御医嘛,就罢了。此外,知会杨国忠一声,册封张瑄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持……”
东宫司议郎是正六品上阶官职,而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则是正第五品上阶官职。李隆基此番加封,张瑄活生生如同坐火箭一般连升四级,一连越过了从第五品下阶、从第五品上阶、正第五品下阶、正第五品上阶四道门槛。
皇帝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封起张瑄来?
高力士吃子一惊,却立即躬身领命,“诺。”
望着高力士匆匆离去的苍老背影,李隆基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瑄的能力很强越来越让他侧目,但这并不[刚睡醒,晚了点,没想到作者今天更那么早]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隐隐有些担心,有了张瑄这等人才在身边,这太子李亨会不会生出几分野心来。
“李亨,汝也是朕的儿子,朕要不给你机会,恐怕汝也不会甘心……汝此刻有了张瑄,朕便大幅摧升于他,让他对汝更加死心塌地,也让汝安心。朕倒是要看看,有了张瑄的汝,会不会给朕带来更大的惊喜。”
“小六子啊小六子,汝之气运终归还是未到,还需隐忍磨练几年。朕连番暗示于汝,希望汝不要让朕失望,做出让朕难以收场的事情来。”
李隆基喃喃自语着,突然抓过毛笔来,蘸满了墨,挥笔在纸上写下“二虎相争”,沉吟良久,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陛下有旨,东宫司议郎张瑄接旨。”
高力士手持圣旨,笑吟吟地望着半躺在木板上神色从容向着自己拱手为礼的张瑄,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张瑄才德兼备,入职东宫以来,整肃礼制颇有建树在社好……特册封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钦此。”
高力士宣布完圣旨,相陪的张家众人心头狂喜。张瑄固然受了惊吓、吃了一些苦头,但是此番的再次擢升,可谓是苦尽甘来。
高力士意味深长地笑着,摆了摆手,“张大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陛下隆恩,汝连升四级,实在是可喜可贺!”
“陛下隆恩,臣张瑄誓死相报。大将军,下官有伤在身,无起身恭迎大将军,实在是失礼之至、惭愧之至!”张瑄微笑着拱手向高力士见礼。
高力士突然俯身在张瑄耳边小声道,“瑄哥儿,不可得意忘形,汝之所为,可瞒不得天下人!”
说完,高力士朗声一笑,起身扬长而去。
张瑄望着高力士远去,嘴角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与家人的欢喜不同的是,对于皇帝突然一反常态、有违规制的如此破格摧升他的官职,张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对于这个大唐皇帝的个性,他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李隆基疑心这么重,在张瑄本来的考虑中,他“死而复生”的这一刻,就是皇帝将他调离东宫的一刻,张瑄料到皇帝不会允许一个能力太强的辅臣留在李亨身边,因为这会让李亨崛起、产生不该有的野心,从而威胁到皇帝。
可这一次,李隆基竟然没有按常理出牌,这让张瑄有些狐疑。
思之再三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来,最后索性就不再去想。
将来的路还长,还需要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下去,至于现在一切随机应变即可。
回到房中,继续装病人躺在床榻上,崔颖端过一杯热茶来,轻轻笑道,“夫君,陛下升你的官职,你似乎不太高兴。”
“颖儿,陛下行事向来令人难以揣摩,我这番固然遇刺受惊,但无在身却被擢升,实在是令人觉得诡异。”
崔颖一怔,想了想旋即又笑道,“夫君这么一说,奴家倒也真觉得有些怪……不过,夫君也不必想太多,先养好身体再说。
两人柔情蜜意地说着话,突然如烟如玉站在房门外恭谨呼道:“公子,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