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开纸,研了墨,两人开始画画。
谢平生以前在湖边摆摊的时候,虽然也卖字画,也给人画像,也画山水风景,但画画毕竟不是专职。
而且从未想过画死人,现在拿起笔来,也想不出一个凶手要被砍脑袋是个什么场景,什么表情,只能参考前几日白越带回来的画。
反正都是死,应该大差不差吧。
谢平生这么想着,刷刷地落下笔。
丁淼想法也一样,也和谢平生一样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画,显然,他也从未见过死刑被斩首的场景,画出来的不能说不好,但是差强人意。
白越确实没见过真实中死刑犯行刑的场面,但是她真的见过死刑犯,无论在之前表现得再云淡风轻,在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和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那是不一样的。
大家都没说话,邢队也没叫,就连吃得呼哧呼哧的老孔,也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他们画画。
一时两张画都画完了,白越评价道:“画得都不错,但是都不太像……”
谢平生只想翻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像不像,反正都是靠想象,但是白越又怎么知道像不像呢,毕竟白越也不可能见过啊。
倒是丁淼很谦虚,他惭愧道:“我也觉得不太像,但我确实没见过那场面,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越点头:“是啊,还是眼见为实,才能尽善尽美啊。”
说完,她转头看向老孔。
“老孔,你说是吗?”
老孔的烧鸡已经基本吃完了,现在手里拎着个啃得没肉的鸡脖子,直愣愣地看向那两幅画。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梁蒙更是戒备起来。老孔这反应有点异常,看起来像是要发作,莫非他装傻充愣都是假的,他就是凶手?
丁淼也被老孔吓着了,轻声道:“老孔?”
老孔直愣愣地看着画,突然啊地嘶哑叫了一声,然后扑了过去。
梁蒙和简禹就要制止他,被白越一手一个拽住了。
“嘘。”白越轻声道:“看看他要干什么?”
老孔扑过去,一把抓起丁淼的画撕了下来,然后两边一扯便撕开了,撕成两半,又撕成四半,一边撕,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丁淼一看自己的画撕了,有点郁闷,但是想上前阻止老孔却又不敢。老孔现在的样子有些疯疯癫癫的,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现在撕画,一会儿撕人。
老孔将画撕成几块之后,又将碎纸丢在地上,泄愤一般用脚踩。
虽然老孔嗓子有问题,说话含糊不清,但离得近,众人仔细地听了之后,还是含糊地听见几个字。
不配……失望……翻来覆去的,也只能听见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
众人都不知他在说什么。
老孔撕完了丁淼的画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会接着撕死谢平生的,可是他没有,而是坐了下来,就坐在被撕碎的画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什么毛病,众人面面相觑。
丁淼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他虽然来过羽村不少回,和老孔也见过不少回,但从未见过老孔这副模样,有些被吓着了。
白越蹲下来,低声道:“这画,画得也太难看了,太假了。”
老孔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立刻抬头看白越,眼中有一种急切:“你也觉得对不对,你也觉得对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急的,之前老孔说话还三两个字一停顿呢,这会儿能连上一句了。
“对。”白越斩钉截铁道:“那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老孔皱起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呀。”白越忧愁道:“怎么办呢?”
老孔茫然了,他就这么看着白越,口中跟着白越的语调,缓缓道:“怎么办?”
众人眼见着老孔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下来,虽然他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办,但刚才的急躁和戾气缓缓消散了。
“怎么办呢?”老孔将地上的碎纸一片片地捡起来,然后抱在怀里,走到了角落里坐下。
细听,他又开始哼唱起来,还是一样的调子。
待老孔安稳下来,只见谢平生站在自己的画前,上下来回地打量。
谢平生意难平:“他为什么不撕我的画呢,我也是胡画的啊,我不配精益求精吗?”
别人不撕,还难受上了,这是什么脑回路。白越十分无语,安慰道:“不撕你的画,大约因为你不是那个对的人吧。”
谢平生一愣,看向丁淼。
丁淼的表情也很意外,指着自己:“我是对的人?”
白越点头:“显然啊,两张画差不多,如果一起撕,证明他对画不对人,可他只撕一张,证明他对人不对画。”
丁淼的表情这一刻真的很惊悚,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和见着刚才死人的表情差不多。
“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丁淼瞪大眼睛,惶恐看一眼老孔:“我虽然来过几趟羽村,可是和他也没说过几句话,他想对我做什么?”
没人知道,但是白越鼓励道:“这我们怎么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他?”
丁淼脸色更难看了,连连摇头。
“别怕。”简禹安抚道:“他又不会武功,身上又没有武器,还能活吃了你不成?再说咱们都在呢,我手下是会武功的,只要看着他动手,立刻就能给你拽出来。”
简禹拍了拍梁蒙,梁蒙立刻展示了一下,他从外面捡了块砖头,嘿的一声一巴掌拍下去。
砖头立刻就四分五裂了。
丁淼惊呆了。
“去吧。”简禹一推丁淼:“男人不能怂,拿出你画死人的胆子来。”
邢队也跟着龇了龇牙。
众人都鼓励地看着他,丁淼虽然心里毛毛的,但是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好几个,还有一条那么大一看就很凶的狗。还是壮着胆子去了。
白越低声对梁蒙道:“小梁,你很厉害啊。”
梁蒙谦虚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白越又道:“今年要是逢年过节府里表演节目,你来一个胸口碎大石吧。”
梁蒙:“?”
白越道:“我一直听说,但还从未见过活人表演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