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太后大喜过望,完全忘了刚才安怡的叮嘱,用力拍了桌子一下,激动地连接说了三声:“好!好!好!”加重语气道:“立即抽调更多的人手去坤宁宫,务必要保得皇后周全!”
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安怡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那要多大的火才能烧成这个样子?
等待最是煎熬,将近天亮,坤宁宫的大火还未被扑灭,梁皇后也仍然没有消息,所有人都几乎不抱指望了,连太后开始哀哀哭泣:“皇后十四岁就嫁给皇帝,少年聪慧,贤良淑德,又孝顺又体贴,是我对不起她。”
江姑姑等人一齐上前去劝连太后,连太后一如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流着泪絮絮叨叨地回忆着梁皇后从前的轶事,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安怡沉默地倚柱而立,朱漆金龙的柱子贴着背脊,凉且硌骨,让人由衷的不舒服。她不要做这样的人,生前孤零零的活着,死后冷冰冰的独眠,辛苦挣来的一切全都留给别人去享受。她要今生享受如花绽放,死后无怨无憾。
正在缅怀间,一个宫人急匆匆赶来,禀告道:“从坤宁宫中救了几个人出来,其中一个是黄夫人,还有一个是皇后娘娘边的高尚仪,她兴许知道皇后娘娘的下落。”
连太后立即擦了眼泪,道:“还不赶紧把人叫进来?”
宫人为难道:“高尚仪才从火中逃生,仪态不佳,恐惊了太后娘娘的凤驾。”
连太后不屑地冷笑:“我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区区小事就能吓着我?宣!”
高尚仪是被人抬进来的,头发已经成了焦糊状,半边头皮翻着粉红色,脸上也有伤痕,上盖了一层薄被,所以并不能看清楚她上伤得怎么样。但看随侍宫人的神,恐怕伤得着实不轻。
梁皇后病重,向来深居简出,有事都是靠高尚仪去传达,高尚仪为人大方端丽,能言善道,又从来不轻易惹事,所以许多人都与她相熟交好。众人见了她这副惨样,都忍不住伤心落泪,心有戚戚。
连太后皱眉道:“皇后呢?”
高尚仪意识尚且清醒,并不直接回答连太后的问话,而是缓缓看向周围簇拥着的人。
连太后微一摆手,众人便都退了下去,安怡虽然很想立即医治高尚仪,却也不敢擅自留下来,幸亏连太后担心高尚仪不过去,便道:“小安你别走,替她处理伤口。”
安怡求之不得,立即安排宫人去兑糖盐水上来,再准备清洁的水和所需的药物备用。
高尚仪就着安怡的手喝了整整一大杯淡糖盐水才缓缓吐出实:“皇后娘娘近来越发难以入睡,往往要辗转到半夜时分才能睡着,眠浅易惊,一点声响都不能有,所以寝里一般都不留人,值夜的都要守在外。昨夜三更时分,婢子见娘娘睡了,就留了一盏羊角灯在内,悄悄退了出去。
婢子一觉醒来,听见娘娘在内和人说话,因不放心便起去瞧,谁知还未靠近寝,就被一把剑抵在颈上又被人推了进去。婢子这才瞧见,淑妃娘娘带着五下,还有一位眼生的夫人坐在内正和娘娘说话。”
高尚仪说得累了,闭上眼睛歇气,连太后皱眉道:“坤宁宫那么多人,她们进去你们就没一个发现的?”
高尚仪苦笑道:“谁说不是这样呢?婢子也有这样的疑惑。淑妃娘娘道,算来这偌大的宫里,就只有姐姐这里最安全了,冷宫是一定要先搜的,皇上舍不得惊扰你,一定要到最后才搜坤宁宫。我们母子走投无路,只好在姐姐这里歇歇脚,姐姐向来最是贤良淑德,慈体贴,想来不至于拒绝。若是我侥幸上位,一定让五儿给皇后娘娘留个全尸。”
“不知姐姐想要个什么样的谥号呢?”高尚仪把黄淑妃的张狂恶毒学的惟妙惟肖,连太后冷笑一声:“不要说这些了,直接说皇后此刻如何了吧?”
高尚仪道:“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虚与委蛇,要婢子传信出去,让坤宁宫人一定要将淑妃娘娘留下,她自己趁着淑妃娘娘不注意,将灯油打泼在帐幔上并点着了火。”梁皇后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放火**,宁死也不愿意落到黄淑妃手里,更不乐意为黄淑妃挟持所用。
连太后微微讶然,随即又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叹了一声,沉声道:“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高尚仪至此才流出两滴浑浊的泪来:“皇后娘娘说,她从前任伤了太后娘娘的一片慈心,难得太后娘娘和圣上不计较,她是等死之人,与其活着浪费汤药,不如为圣上做点有用的事,也算报答太后娘娘和圣上的一片仁心慈心了。”
连太后泪流满面,悲痛地道:“这孩子让人怎么说才好呢?就是这样的死心眼。”哭了一歇,才又问到主题:“淑妃母子呢?”
高尚仪看向安怡,安怡知道她必然有机密的事要和连太后禀告,私以为自己不知道更好些,便借口要准备伤药退了出去。
帮着她备药的宫人乃是从前一直伺候她的宫人,与她关系向来极好,趁着没人注意和她咬耳朵:“听说黄夫人半边子都烧焦了,只剩一口气吊着,问她话什么都答不出来,太医说不过今早上。”
这样的结局……想必黄夫人入京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烧成焦炭,眼睁睁等死吧?安怡嗟叹一声,埋头弄药。
药刚备好,高尚仪被人抬出来,安怡忙替她剪掉衣裳清洗伤口,高尚仪温柔地按住她的手,轻轻道:“不要弄了。”
安怡不解:“我很轻的,我有特效药,不会很疼,留疤也不太大。”所以若是担心容貌受损,她也能最大限度地替高尚仪解决。
高尚仪摇头:“不是为了这个。皇后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苟活于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