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对自己的侄儿还是有些了解的,微皱着眉试探道:“你不会还对她旧难忘吧?”
田均半垂了眉眼低声道:“不过是突然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来……姑母,你说她还会原谅我么?”
田氏沉默片刻,干瘪一笑,自己都不敢相信地道:“她虽子倔强,其实再心软不过,如果她能相信那件事和你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也许会吧。”
也许会……田均哂然一笑,如果没有谢满棠,如果没有莫天安,兴许是可能的,她已经有了谢满棠,再不然还有一个莫天安备用着,怎会看得上他这样的人?权势财富他不能和那两个人相提并论,容貌也略差一筹,最致命的是,他不能生育……从前他总以为是自己在容忍安九,现在么,安怡什么都知道,田均有一种在人前被剥光了衣裳的羞辱感。
虽然有点不太可能,但如果能让这二人重续前缘,那么所有的事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再不必担惊受怕,田氏给田均打气:“她是真的喜欢你,当初老夫人是想让她嫁给鄱阳王做续弦,虽然那位年纪大了点,却是圣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又是圣上的亲叔父,权势无双,人家也看得上她,不计较她母亲的事。只要她肯,嫁过去就是现成的郡王妃,走到哪里人家不吹捧她?便是在家里,也可以横着走路,把从前受过的气全部撒完了,可她不肯,一心就想跟着你,为此不惜闯进老侯爷的房里苦求老侯爷,说是吃糠咽菜都要跟着你……”
不知是因为今多喝了些酒的缘故,还是近压力太大,凡事都不顺心的缘故,田均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没法儿再改变,是人都有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的权利,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其实也没什么大错。
他能和谢满棠等人比的,就是赌安九对他的那一份纯真的意,既然衣服都被人剥光了,再无脸面可言,那他就再不要脸一点,总不能就这样死了。田均笑着按按眼角,让即将涌出来的泪水流回去,精神抖擞地和田氏道:“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的,不能束手就擒。”
田氏其实也对这事儿不抱太大的希望,强笑着道:“只要她能稍许抬抬手,让我们过去也就够了。实在不行,咱们把从她那里得来的钱财还她一些也行。”
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不是还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何况他们根本还不出原来的数目,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花用得差不多了,从哪里去寻回来补上?张欣手里大概还有不少,加上她自己的原有的嫁妆兴许也能持平,但张欣又如何肯拿出来呢?田均苦笑一声:“我送姑母去歇息,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田氏不肯走:“你表弟他好些天没有音讯了,我夜里总是做恶梦,你要抓紧去找她,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我知道了。她不是很快就要正式敕封为乡君了吗?我会上门去恭贺,一定会找机会和她说。”田均好说歹说总算把田氏哄走了,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才起去寻东西。既然想和安怡摊牌谈判,想要勾起旧,那就一定要找一件合适的礼物。
张欣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田均姑侄二人给剥皮抽筋,一时又忿恨激昂,巴不得立刻在人前将安怡的真面目给撕虏开来,让安怡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越想越清醒,越清醒越恼火,越恼火越睡不着,正烦躁得不得了时,门轻响了一声,田均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张欣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田均站在前轻轻喊了她两声,张欣只是不理,就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田均静静地在前站了许久,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妆台前,就着墙角的羊角宫灯轻轻翻找起来,张欣睁开眼,冷冰冰地看着他的背影,但田均也只是翻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张欣以为他发现她了,便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又等了片刻,田均突然走过来脱了衣服在她边躺下,静悄悄地睡着了。张欣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地一直数到两百,才翻过看着田均轻轻推了他一下。
田均咂巴了两下嘴。
“均郎,均郎?”张欣刻意放柔了声音,小心地喊着他,田均却睡得死沉。
张欣又耐心地等了约有一炷香才悄悄起了,先将田均的脱下来的衣裳挨着搜了一遍,见什么都没有,不由失望极了。又去看妆台,妆台上的东西当然也没少什么,可是她觉得她藏在暗格里的那只匣子已经不安全了。
那只匣子里本来装着的都是属于安九的珍贵珠宝,以及那一叠面额不小,却因为没有印章而不能支取,相当于鸡肋一样存在的票据。张欣觉得这应该是属于她的,她那么辛苦地设计,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才弄走了安九,这些当然应该属于她。田均只能看看,没有支用的权力。他已经生了二心,这是不用多说的,所以她一定不能让这只匣子落到他手里。张欣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匣子从妆台的暗隔里取了出来,再放入衣柜下的另一个暗隔里锁好并藏好钥匙。
田均眯着眼,隔着帐的缝隙,将她的举止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微微笑了,他若不这么来一回,还真不知道她把东西藏在哪里。不过是因为看她经常在妆台旁盘桓消磨,便猜一猜而已,还真给他猜着了。
张欣藏好东西,再次走到前盯着田均看了半晌,确信他熟睡无疑才转走出去,唤了桂嬷嬷来低声吩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那封信找出来。多半是藏在书房里了,他喜欢在书里夹藏东西,还会把要紧的东西藏在花瓶里,实在不行,也可以去搜搜佟姨娘那里。”
桂嬷嬷应了,趁着田均熟睡在里间,立即就抓紧时间去办。
张欣一夜无眠,在灯下斜倚着熏笼枯坐了一夜。她想起了初次见到安九和田均时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