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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睿喊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叫了李琰什么,他突然有点儿紧张得赶紧去看李琰的脸色,结果李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没说什么,用手去扒那颗白菜周围的土。
只不过他没发现,李琰的手都在发着细微的抖,陆泽睿只是小嘴抿起来,有点松口气,也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其实有在很刻意得避免叫李琰妈妈,李琰不愿意做他的妈妈是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小白菜头被踹破了,李琰把那些破损的地方扒去,然后拿回屋里,晚上做了一顿白菜豆腐。
陆泽睿晚上吃的时候有些兴致不高,吃了一小会儿就去门口踢石头子,到了晚上很晚了,李琰叫他他才回来。
李琰看他的样子,觉得他可能在这里住够了,这里到底比不上a市热闹繁华,没有游乐场,没有可以让陆泽睿挑选各种玩具的大商场。
他在周末的晚上就提前把陆泽睿送了回去,小孩一路情绪不好,不跟李琰讲话。
李琰不知道怎么惹到他,无措又无奈。
把陆泽睿送到陆家的小区,让门卫联系了陆家,等看见管家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李琰就转身走了。
李琰走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还没赶到车站,陆溓宁就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车跟在李琰屁股后面,打着大灯,过了一会儿又开到李琰身侧,陆溓宁打下来车窗,对李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李琰不愿意,继续闷着头走。
陆溓宁不厌其烦地:“反正我也要去,你这样等赶到车站也要错过最后一班车了。”
他继续讲:“搭我的车是不是还能省个车票钱?”
“不坐白不坐。”
“你可以坐在车后排,不想跟我讲话也可以不讲,我只是单纯顺路……”
他絮絮叨叨地,直到李琰真的走到车站,没买到最后一班的车票又从车站走出来,他站在车门前,给李琰拉开后排的车门,李琰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进去了。
他还是很礼貌,讲了一声:“谢谢。”
像陆溓宁真的是热心肠的司机,愿意免费载他。
但是谁都知道不是的。
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至少要有五个小时了,还没有到。
陆溓宁面色不改得环绕着乌景湾镇的外围绕了得有三圈了,就是不往里进,妄想再跟李琰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在这样密闭的稍显狭小的空间里,陆溓宁很多次从后视镜里偷看坐在后排的李琰。
终于,李琰最后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然,我还是下来走着吧。”李琰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的一只手已经扶住了车门把手,像是已经随时准备跳车。
陆溓宁有些不自然得咳嗽了两声:“十分钟到。”
他把李琰送到门口,跟着李琰往里进,结果李琰在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开开门,进去之后站进门里,抬眼看一只手扒在门框上,像是在阻止李琰关上门的陆溓宁。
时间很是优待这个男人,他的眉眼褪去青涩,显得成熟内敛了不少,眼睛深邃,睫毛浓密,鼻梁笔挺,冷白色的皮肤,嘴唇的弧度在不笑的时候一样的气势逼人,也一样的出色动人。
他的皮相原本就好看的十分具有攻击性,叫人难以忽略,他以前还故意在李琰面前要放大这一点。
尽管他现在收敛起来,想要李琰对他不要那么抵触,但是很显然他还不得要领。
李琰的视线扫过他那只手,慢慢垂下来眼,然后好像很累的样子,问陆溓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溓宁也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他看着李琰,怕李琰很快失去耐心。
他说:“我现在真的有在改变,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他看着李琰的脸色:“如果现在没有想好,也可以想好了再回答,不着急的。”
李琰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陆溓宁的脸上,听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考虑考虑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五年过去,陆溓宁还是这样。
最初不过相处了一年半,便要纠葛数十年不放过?
陆溓宁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正常人,看看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吧,这样的人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但是他没有,他还拥有了一个五岁的乖巧的小孩,还依然站在一身病骨精神状况也不太好的李琰面前。
讲要在一起。
李琰这样想,他好幸运。
他这样想着,竟然也这样脱口而出了,他这样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却被陆溓宁当做了要和好的信号。
陆溓宁不可置信地望着李琰,手慢慢从门框上滑下来:“真的…真的吗…真的有那么幸运吗?”
就在他迈开脚步妄想上前一步去拥抱李琰的时候,李琰把门在他面前“砰”得一声关上了。
李琰的声音隔着门还依然很清晰得传来,他说:“陆溓宁,我们不合适。”
一瞬间心被提起,又被狠狠抛下来,陆溓宁几乎要当场崩溃,他调整了两下呼吸,然后叫了一声李琰的名字,但是张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好像还是很没有长进,哪怕他跟李琰说自己有在改变。
但是在这三个月里,他把李琰的门弄坏,把李琰辛苦种的白菜头踢歪。
没有一件值得李琰心软或者心动的事。
李琰说不合适,那一定是他认真觉得不合适。
陆溓宁逐渐低下来头,他想起来李琰的前妻陈垭欣,他调查李琰那么多事情,想要把人牢牢抓在手心,那自然不可能越过这样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陈瑜尚有陆溓宁置喙诟病的余地,但是陈垭欣,陆溓宁调查来的温柔善良温婉漂亮的陈垭欣。
乌景湾镇口的狗都不舍得对这样的人多吠两声的陈垭欣。
对比李琰这样的择偶标准,陆溓宁几乎没有一处贴边。
他这样的人与温柔善良毫无干系,他的爱也是这样,充满了独占欲,控制欲,总在贪得无厌的索取。
他在李琰眼里应该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他甚至连性别都不对。
陆溓宁突然被一种很浓重的自卑感笼罩住,他几乎是无力的在挣扎,跟门里的李琰讲:“陆泽睿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了,性别上人人平等。”
他说:“李琰,你怎么这样。”
李琰在门里,听他这样的话,显得好像整个人都很委屈。
你瞧,他又在撒谎。
他永远不会改,他死性不改,千百遍的也要执着的捧着他卑劣的爱到李琰面前。
他还是偏执的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的来爱人。
哪怕他现在收敛起那些恶劣脾性,尖锐的刺,刷上一层温顺颜色的新鲜油漆。
但是太新鲜了。
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