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楚歌再度进入《暗沙》的游戏世界。
经过了一天的准备,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去应对“天变”了。
历史上的王文川,对天变的态度是“天变不足畏”,但其实这种态度并不能解决问题。
对楚歌而言,想要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得顺应古人的这种天人感应的思想,从而为变法谋求合法性。
这很迷信,也很无奈,但在这个年代,却没有其他的办法。
“如何应付天变?
“这其实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
楚歌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从表面上来看,新法中止,是因为张任侠上了流民图,并且将长达几个月的大旱都扣在了新法的头上。而且,张任侠还信誓旦旦地说十天内一定会下雨,这也成了压垮新法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人可能会觉得,那假如王文川当时先一步说,十天内一定会下雨呢?
如果王文川强调,天下大旱是因为当地的官员不好好推行新法、以致于天怒人怨呢?
那其实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古代的天人感应学说,其实是一种逻辑非常自洽的系统。
当时新法正在实施的过程中,所以一旦出现天变,在当时的大多数人,尤其是大多数官员、士大夫看来,这就必然是新法所致,甚至皇帝自己内心也会这样怀疑。
而王文川,其实也很难在天人感应的体系之下,去反驳这一点。
所以,他在面对类似的攻击时,也只能执拗地强调“天变不足畏”,而不能反过来说,天变是因为各地官员没有好好执行新法。
而楚歌此时,就是要想一种更好的方案,在天人感应的体系之下,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的落脚点,还是放在了这场数月的大旱、以及张任侠上流民图上面了。
“张任侠上流民图,等于是整个天人感应体系的最后一击。这是旧党借用恰好发生的天灾,对新法的一次攻击。
“按照天人感应的体系,‘天变’这件事情是必然会落在新法上面的。
“强行狡辩效果不会很好,因为我开了上帝视角,皇帝却不一定开了。皇帝本身就态度不坚决,看到如此严重的天灾瞬间慌了神,所以,即便我用王文川的身份赌咒发誓,效果也不会很好……
“最佳的解决方式,还是要在天人感应的体系之内,从根本上扭转这种导向。”
再度回到政事堂,楚歌以王文川的身份,做出了如下安排。
第一,改变人事安排,将文君实和一些旧党的重臣,安排到河北地的大名府及周边的州县。
大名府,是齐朝的五京之一,更是京师北方的屏障。一旦有战事发生,这里首当其冲。
第二,在变法的条文中,特许大名府及周边的州县,不必实行任何新法,而仍旧以旧党的旧法来实行。
第三,要求大名府及周边州县,加大常平仓的储备。
至于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安排?
是因为楚歌在浩如烟海的史料原文中,找到了一些翻盘的细节。
王文川被罢相,直接原因是张任侠上的流民图。那么,流民是从哪来的呢?
很多人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这些流民都是从大名府周边过来的。
当时的那场大旱,并不是影响到齐朝的全境,而是主要影响了大名府周边的区域。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流民会突然汇聚在京师周围,以至于流民遍地、张任侠以此为素材画出流民图呢?
因为,这是大名府的官员刻意赶过来的!
按照史料的记载,当时大名府的知州就是一名没有被彻底清算的旧党。
在大旱爆发之后,他先是用大名府的常平仓吸纳周边的流民,做出一副赈济百姓的姿态。
然而过了几个月、等流民全都聚集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却突然借口说,大名府是北方重镇,要为军队留足口粮,所以干脆将这些积攒起来的流民,全都往京师赶去!
所以,这些本应由当地所吸纳的流民,就全都围在京师,也就造成了一种“遍地饿殍、民不聊生”的感觉。
这自然也就变成了旧党攻讦新法的工具。
这条记载隐藏在史料中,并没有太多的人对此大书特书。毕竟在古人看来,大名府的官员用的理由合情合理,而文君实等修书的人,巴不得把这口锅扣在王文川的新法头上。
但楚歌却通过这条记载,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阴谋。
为了党争,这些旧党的官员完全可以置饥民的安危于不顾,强行驱赶他们去京师,变成攻讦新法的耗材。
在这个过程中,愤怒的饥民还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王文川的新法身上,让王文川背了一口巨大的锅。
而现在,楚歌要将这口锅,再结结实实地甩给旧党,让他们牢牢地背住!
……
眼前的雾气散去,楚歌扮演的王文川,出现在京师的安上门。
此时张任侠的官职,是安上门的门监。
在变法的过程中,张任侠曾经多次给王文川写信,希望他能够废止新法。王文川当然是置之不理。
因此,张任侠的仕途也并不亨通,最后只做了个门监。
不过也正是因为门监的这个职位,让他能够看到从大名府过来的大批流民,并绘制成流民图,上交给了皇帝。
楚歌来到安上门的时候,张任侠正在挥毫泼墨、继续《流民图》的创作。
看到王文川突然到来,他不由得一惊,手中的毛笔也随之颤抖了一下:“荆公……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文川的突然到来,让张任侠吓了一跳。
因为自从张任侠反对新法之后,两人已经是渐行渐远,很久都没有过联络了。更何况王文川贵为宰执,平日里公务繁忙,更没道理来到城门上来看望他一个小小的门监。
楚歌看了看未完成的《流民图》,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画。”
张任侠的表情有些局促,他不懂王文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张流民图已经全部完成了,至于它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这是不言自明的。
以王文川的聪颖,不可能不知道。
张任侠原本以为王文川会生气,但没想到,此时的王文川,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楚歌看了看张任侠,这个历史人物曾经是玩家扮演的关键角色之一,但现在,他却站到了玩家的对立面上。
“跟我来。”
楚歌带着张任侠来到安上门的城门上,眺望远方。
此处的视野极佳,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下聚集而来的流民。
想来张任侠平时也没少在这里取材。
楚歌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介夫,你真的以为,流民四起,都是因为新法导致的?”
张任侠深吸了一口气:“荆公,新法断不可为,此乃是朝中有志士大夫的共识……”
他将心中积压起来的情绪,全都和盘托出。
张任侠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新法是祸国殃民的恶法,之前他也多次给王文川写信,只是都没有获得王文川的答复。现在终于面对面了,他自然也可以鼓起勇气,面陈王文川和新法的过错。
对于张任侠而言,他的勇气和决心在历史上都是顶尖的,放到其他朝代,也绝对是个敢于死谏君主的言官。
楚歌耐心地等他说完,然后反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些流民都是从哪来的吗?”
张任侠愣了一下:“这些流民,是从北边来的。”
楚歌点点头:“那你又是否知道,大名府是文君实在主事。而大名府以及周边各县,早就特许可以不执行新法。
“不仅如此,我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让大名府和周边州县,大量收购粮食、充实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的大名府,应该有足够多可以安顿这些流民的粮食。但是他们却将这些流民,全都驱赶到了京师。
“介夫,你觉得,这是为何?”
说完,楚歌看向张任侠。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经过演技的加持,呈现出多种情绪。
有忧国忧民的烦恼,有被冤枉的委屈,还有不被理解的惆怅……
张任侠愣住了:“荆公,这……”
他懵了。
显然,王文川的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作为一名门监,看到有大量的流民从北方而来,知道此时正爆发大旱,众人都说这是新法所致,引得天怒人怨,所以才降下天罚,作为警示。
因此,张任侠心中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之下,决定绘制这幅流民图,劝谏皇帝废除新法。
可是王文川的这一番说辞,却又让这件事情的性质,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大名府的大旱,是因为新法吗?
如果大名府实行了新法,那这个锅确实可以顺理成章地扣到新法的头上。可问题在于,大名府和周边受灾的州县,压根就没有实行新法啊!
其他实行了新法的州县没有大旱,反而是没实行新法的州县大旱了……
这要是把锅扣到新法的头上,似乎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非要说天人感应的话,反而是因为大名府没有施行新法,没有适当地在青苗时放出青苗贷救济农户,才导致了这样民不聊生的景象吧?
更过分的是,早在一年前王文川就已经要求大名府等州县在常平仓中储备粮食,以应付这次的大灾。可是,明明有足够的粮食,为什么这些流民还是跑到京师来了?
张任侠很快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旧党就是想用这些流民,对王文川发动一次恶毒的攻击,他们要用这些流民,当成是党争的工具!
为了党争、为了废除新法,不惜以流民的性命为筹码。
这又算是什么有担当、一心为民的士大夫?
而他自己,险些贸然地上流民图,变成了这些人手中的一把刀。
张任侠彻底懵了,他的心中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他仍旧认为,新法是害国害民的恶法,青苗法施行之后,必然会导致农户流离失所,引发天怒人怨。
如果这些流民都是实行了新法的地方跑出来的,那就很完美地对上了。
可现在,实行了新法的地方反而没有大旱,旧党的大名府却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旱灾……
张任侠的念头不通达了,他怎么也没办法转过这个弯来。
楚歌不由得微微摇头。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所谓的天人感应,或许是蒙昧时代的一种利器。可是这一切的背后,其实都是自然规律,强行用人文价值去套,最终一定会出现对不上的局面。
而如果能利用好其中的细节,就能让对方自相矛盾。
楚歌换上十分诚恳的语气,对张任侠发动最后一击。
“介夫啊,我知道你在地方上,看到了许多新法施行带来的弊端,甚至想将大名府的大旱,都算在新法的头上。
“可你也看到了,各地都安然无恙,反而是没有实行新法的大名府,闹得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这是新法旧法的问题吗?有恶官在,不论是新法旧法,都是一样害民的。
“新法既然是新法,自然是之前从未实行过的,官吏对新法的理解不足,执行过程中自然会出现一些差池。可若是再给新法一些时间,未必就不能变得尽善尽美。
“你说呢?”
张任侠的表情不断变幻,显然,他的内心动摇了。
如果之前王文川对他说这番话,他肯定不信。可是现在,天人感应的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也不得不承认,王文川的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
“是……荆公,你说的有理。是我之前鲁莽了,我愿意再等待一段时间,再多观察一下新法。”
楚歌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他知道,以张任侠的性格,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彻底转变过来。
但只要张任侠犹豫了,愿意再观望两三年,他的计划自然也就成功了。
因为旧党,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此图,你若是不用了,不妨赠与我吧。”楚歌指了指一旁的流民图。
张任侠愣了一下:“荆公,你要此图有何用处?”
楚歌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流民虽非因新法而起,可此情此景,却颇让人动容。
“我为宰执,自然是要以天地苍生为念。
“我想将此图悬挂在我的书房,日夜观摩,不忘天下苍生,不忘山河社稷,不忘我身为宰执的使命。
“我要时时以此警示自己,反思新法的弊病,以后争取做得更好。”
此言一出,张任侠不由得十分感动。
“荆公有此想法,实乃万民之福啊!此图于我已然无用,既然如此,我便赠予荆公,希望荆公能不忘今日所言,始终以天下苍生为念!”
张任侠将绘制好的流民图收起来,交到楚歌手上。
楚歌则是郑重地接过,再三点头。
两个人都很满意。
只是张任侠并不知道,此时的王文川已经不再是历史上的那个拗相公,而是一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演技派。
“介夫,多谢了。”楚歌对着张任侠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这张图,是一件大杀器。
曾经他被用于向新法开刀,但现在,刀柄已经握在了楚歌的手上。
……
朝堂上。
各方官员果不其然开始了对于这场大旱的讨论。
此时的文君实等旧党重臣,基本上都被安排到了大名府周边,所以他们的奏折,自然如雪片一般飞来,弹劾新法误国害民、引发天怒人怨,才有着这次的大旱。
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只要罢免了王文川,立刻就会下雨。
皇帝的表情,也变得忧心忡忡。
他本就不是因为一幅流民图而将王文川罢相。实际上,他对新法的动摇是之前一系列事件累积的结果,这其中包括了山崩,包括了群臣对新法的攻击。
而此时,他显然已经产生了动摇。
“王相,听说新法实行导致各地民不聊生,可有此事?”
楚歌摇头:“回官家,绝无此事。”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王文川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而其他大臣全都不发一言,似乎隐约都在支持王文川,更是让他感到有些不悦。
大旱,肯定是确有其事的。
可王文川竟然矢口否认?
难道这是要蒙蔽圣上吗?
观察到皇帝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楚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的这一手欲扬先抑,显然起到了效果。
果然,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悦:“大名府数月大旱,赤地千里,文卿家的奏疏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说是新法导致天怒人怨,以致流民四起……王相,难道此事你并不知情?”
楚歌坦诚地说道:“回官家,大名府的大旱,臣身负宰执之职,自然是知道的。”
皇帝气得一拍龙椅:“那朕问你新法是否导致各地民不聊生,你为何还说绝无此事!”
楚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取出一幅画轴。
“此乃臣观京师城外的流民所绘制的一幅画卷,请官家过目。”
小太监为皇帝取过流民图,呈了上去。
皇帝展开画轴,看了一眼之后,已经是大惊失色。
紧接着,他又惊又怒地质问道:“王相!京师之外,流民遍布,你早就知道!甚至还绘了这样的一幅图!可是为何,你还敢说绝无此事!
“莫不是要欺君不成!”
楚歌淡然地一笑,理直气壮的反问道:“官家,臣并不是说京师外绝无流民,而是说,新法导致民不聊生的事情,并不存在。
“请官家好好想想,难道大名府的大旱,就一定与新法有关吗?”
皇帝愣了一下,显然一时间有点没太转过这个弯来。
楚歌表情变得严肃,图穷匕见:“官家,大名府与周边府县,本就没有施行新法!
“这些地方,本就是继续以旧法行事的。
“可这次的大旱,偏偏就发生在大名府周边,与旧法实行的区域,不谋而合!
“文君实攻击新法,说是新法导致了赤地千里、天怒人怨,那臣倒想问问文君实,既然是新法之过,这大旱为何只在新法未实行的地方发生?
“新法实行之地,可有这些流民?
“反而是旧法继续实行,导致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这说明,新法正是上承天命,而旧党因循守旧、裹足不前,已然引发天怒人怨,所以才导致流民四起!
“故而臣才绘制了这幅流民图,让陛下可以看到文君实等人倒行逆施、继续实行旧法导致的惨状!
“不仅如此,臣还要参劾文君实等人,为党争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用流民的性命,来做党争的棋子!”
皇帝已经完全被楚歌给绕进去了,本来已经听得心惊肉跳,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劲爆的。
他赶忙追问道:“王相,此言何解?”
楚歌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势,文士的浩然正气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官家,臣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以宰执之命,要求大名府等地积极储备粮食,以备今年可能发生的大旱。
“当时,文君实等人还颇有微词,阳奉阴违。是臣力主之后,才为大名府等地的常平仓积蓄了足够的粮食。
“文君实等人常说,新法用常平仓的粮食去放青苗贷,是与民争利。那么,他们所掌控的常平仓,又是如何使用的?
“大旱一起,流民顿生。可是大名府的常平仓,只放了几个月的粮食,就将这些流民全都赶了出来,将他们向南赶到了京师!
“请问官家,大名府的常平仓中明明还有充足的粮食,可这些粮食却没有被拿来赈济灾民,反而是这些饥民被驱赶到京师,文君实等人这种做法,到底是何意?
“显然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推翻我王文川,只要能废掉新法,区区数万流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臣的说法皆有据可查,请官家明断!”
这一番说辞,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把皇帝也给说愣住了。
从天人感应的情况来看……似乎王文川说的更有道理啊?
皇帝将信将疑:“难道真如王相所说,新法并不会导致天怒人怨,反而是继续推行旧法,因循守旧、裹足不前,才会让上天震怒,降下责罚?
“否则,为何只有大名府及周边州县大旱,其他地方却安然无恙?”
楚歌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此时该其他人表演了。
果然,新党的官员们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正是攻击旧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岂容错过!
“官家,王相所言甚是,可见旧法已经到了天怒人怨、无以为继的地步,必当尽废之,推行新法!”
“官家,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朝堂上,新党的官员纷纷出面,营造出一种滔滔大势。
如果在之前,这些新党的官员强行出面,只会在皇帝心中强化“他们在党争”的印象,不仅于事无补,还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但现在,皇帝已经倒向了新党一边,那么这些人的发言,就变成了堆在皇帝心头的千斤巨石,让皇帝对王文川的说法深信不疑。
楚歌知道,差不多可以一锤定音了。
“官家,臣敢断言,大名府的大旱必是因不推行新法而起。
“只要大名府推行新法,十天之内,必定有雨!如若无雨,请官家罢免臣的相位!”
皇帝和官员们,全都被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
玩这么大?
有几名新党官员冲着楚歌使眼色,暗示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因为此时新党好不容易才把旧党给挤下去,可以左右朝堂,何必冒这种风险?万一十天之内没下雨呢?
但王文川根本不为所动,看着皇帝的表情无比坚决。
皇帝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就依王相所言!”
从朝堂上离开之后,楚歌回到政事堂。
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情。
将张任侠调离京城,贬得远远的。
“既然要做奸臣,那就做到底吧!”
楚歌大笔一挥,为这次的事件最终画上句点。
……
眼前的白雾聚合之后又再度散去。
楚歌的面前再度出现那行熟悉的提示。
【距牛渚之战:3年】
终于,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王文川的这条线,终于被楚歌以一种“大奸似忠”的方式给打通了。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王文川的新法施行四年后,当年的青苗钱利息达到了三百万贯,施行七年后,免役宽剩钱(即支付役钱以后的纯结余)达到了四百万贯。
两者相加,大约给每年的财政增加了七百万贯的收入。
当然,当时的齐朝因为三冗问题,开支很大,每年的财政支出达到几千万贯,而财政收入也大致与此相仿。
可能有人会觉得,在几千万贯的支出面前,每年七百万贯的收入只占了十分之一,起不到什么太明显的作用,这显然是忽视了“结余”的效果。
从之前勉强收支相抵、甚至经常出现财政亏空,到之后每年都能有七百万贯的结余,这其实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更何况,王文川变法中也有一些削减支出的措施,进一步降低了国家的财政支出,让国库更加充实。
史料记载,王文川变法最终积蓄了可供朝廷使用二十年的财富(当然是建立在每年的赋税收入正常上缴的基础上的),西北军收复五州,拓地两千里。
甚至多年之后,齐朝还在用王文川变法所积攒下来的钱。
只是在历史上,王文川的新法很快被废止,朝堂也陷入了新党与旧党的混乱党争,为齐朝的衰败和灭亡,埋下了伏笔。
而此时,楚歌以王文川的身份主持的变法,比原本历史上的王文川变法时间更长、执行的力度更大,所以获得的财政收入,自然也更多。
在王文川用天人感应反将一军之后,旧党的势力遭到进一步的打击,原本被中途废止的新法,也得以继续推行了下去。
于是,王文川大笔一挥,将这些军资全都批下去,给虞稼轩训练飞虎军。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粮给粮。
凡是飞虎军需要的东西,一概都不会吝啬。
此情此景,让楚歌不由得联想到大盛朝,似乎也有这么一对将相。
从结果上来看,邓元敬将军的那一对将相,可比王文川要幸福得多了。
虽说也是人亡政息,但至少在当年,改革成功、扫灭贼寇,让北蛮不敢入寇。
王文川就惨了很多,不仅变法中途失败,也始终没能在朝堂之中找到一个可以完全信赖、能替齐朝开疆拓土、收复燕云的猛将。
想到这里,楚歌不由得一声叹息。
历史上终究是有太多的意难平啊。
在这最后的两三年中,楚歌已经不需要再去做什么,他只要耐心等待,处理一些日常的公务,保住自己的相位,然后把军资源源不断地送给虞稼轩就可以了。
这个副本虽然有两条线,但却并不强制玩家必须两条线全都打到完美水平。
如果在一条线上表现特别出色,那么另一条线完全可以顺其自然。
楚歌耐心等待着牛渚之战的到来。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
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番作为之后,史书上写到王文川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一种记载呢?
……
与此同时,赵海平扮演的虞稼轩,正在操练飞虎军。
军营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中,买来的战马也被精心照料,铁匠铺更是日夜开工,打造飞虎军所需的军械和铠甲。
与楚歌相比,赵海平并没有将主要的精力放在王文川这个角色身上,而是只在几个关键环节扮演了一下,确保新法能够按照历史上的情况来发展就够了。
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虞稼轩的身上。
由于他扮演的虞稼轩平定各地的匪患有功,而且在地方上的治理卓有成效,所以也给飞虎军协调到了不少的军费。
虽说这些军资肯定远不如楚歌扮演的王文川给的那么宽裕,但毕竟赵海平扮演的虞稼轩可以亲自负责军队的操练事宜,所以,军资上的缺乏,可以用更严格的训练来弥补。
到目前为止,飞虎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千人。
这五千人虽然不多,但俗话说,兵在精不在多。
齐朝的冗兵已经是痼疾,兵力虽然多,但能打的队伍没有几支。
按照史料记载,飞虎军的筹建“经度费钜万计,稼轩善斡旋,事皆立办”,最终“竭一路民力”才成功练成,而练成的飞虎军“选募既精,器械亦备,非特弹压蛮猺,亦足备御边境,北敌破知畏惮,号‘虎儿军’”,“雄镇一方,为诸军之冠”。
也就是说,飞虎军的筹建和训练实际上花费极大,是虞稼轩善于斡旋,想方设法为飞虎军搞到了足够的军资。
而最终,虞稼轩还真的硬是在当时的环境下,靠着不多的资源练成了一支强军。
只可惜,在真实的历史上,虞稼轩练成飞虎军之后没多久,就被调走,继续去做他的救火队员。
而飞虎军在之后的战争中,虽然人数不多,却屡次发挥重要作用,甚至很多地方出了匪患,当地的官员第一反应就是请求调任飞虎军去平叛。
飞虎军的战力之强,由此也可见一斑。
只是虞稼轩最终也没能率领这支军队,去酣畅淋漓地与金人大战一场。
而现在,在“欲说还休”这个副本中,玩家扮演的虞稼轩终于获得了这个机会。
他将带领飞虎军赶赴牛渚矶的战场,与那位意图吞灭齐朝的完颜海陵,决一死战。
不过在此之前,赵海平还得先解决朝廷派来的使者。
“官家有命,有人弹劾你借建军之际敛财,着令立即停办,上交账册、以备查验!”
使者从怀中取出金牌,下达了皇帝的指令。
赵海平伸手接过,嗯,确实是皇帝的金牌,如假包换。
今天白天回到现实中的时候,他也查阅了相关的史料。
当时飞虎军之所以被弹劾,一方面是因为虞稼轩确实“竭一路民力”,用了很多非常规的手段来筹措军资,这必然会压缩其他军队的生存空间;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在于,许多人看到飞虎军热火朝天的景象,自然而然地眼红,想要分一杯羹。
而如果此时放弃,那么飞虎军的事情必然就此搁置,再也无法重启。
因为赵海平很清楚,虞稼轩在筹措军资的过程中确实有一些特别手段。这些手段如果要定性的话,可大可小。
如果飞虎军顺利建成,而且军容整齐、战力强悍,并在剿灭山匪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么这点小问题就无伤大雅,虞稼轩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可如果飞虎军在组建过程中,尚未看到任何成效就已经被迫中止,那么飞虎军的成果就无法验证,这些小瑕疵就都有可能变成其他人参劾虞稼轩的证据。
所以,飞虎军的建设不能停下来。
想到这里,赵海平扮演的虞稼轩神色恭敬地从使者手中接过金牌,妥善地收好:“下官谨遵上意,请特使放心。这几日请特使暂且在城中休息,下官好好地为特使接风,尽一下地主之谊。几日后,下官自会将账簿双手奉上。”
特使很高兴,一看虞稼轩就是个上道的。
于是,开开心心地去城中青楼喝了几天花酒。
但又过了几天,特使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他再度来到飞虎军的军营,发现营房仍旧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之中,士兵们的操练依旧日夜不停,甚至还更加抓紧了。
“虞签判,这是何意?”特使不高兴了。
赵海平微微一笑:“特使大人,下官明白您办事心切的心情,但要调查,总得先走程序。”
特使愣了一下:“我没走程序吗?”
赵海平认真地回道:“走了吗?走程序得有御前金牌吧?金牌呢?”
特使更迷惑了:“金牌……前几日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赵海平看向身后的副将:“特使给了吗?”
副将望天:“末将没看到,想来是特使百忙之中,忘记了?”
特使的脸瞬间黑了:“虞签判,有意思吗?”
赵海平微微一笑:“特使大可回去写奏折参劾我。”
特使气冲冲地走了。
身后的副将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签判,得罪了特使,恐怕后果会很严重啊……”
赵海平摇了摇头:“飞虎军的筹建正在关键时刻,此时若是停了,前功尽弃。
“特使的奏折往返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传我的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将军营建成、各色装备打造齐备,否则,连坐!”
副将面露难色:“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营房能建完,可此时正值深秋,瓦窑无法开工,也根本造不出那么多瓦片啊!”
赵海平早有准备:“需要二十万瓦片,是么?
“无妨,传我的命令,城中居民每家每户送二十片瓦,限期送到营房。送到后,立付100文!
“只要在一个月内建成飞虎军,这些就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