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渐渐地,天色暗了一些,夕阳的余晖将天角染红,入眼处,远山亦显得格外苍凉。
往昔的点滴在黄昏下清晰,岁月的痕迹在黄昏下酝酿。
寂静的院落之中,原本石桌前的两道身影已经消失,放置在泥炉上的茶壶也换作了酒壶,清冽的酒香弥漫,让院中景象在残阳下更添几分萧瑟。
“又出门了吗?希望此行一切顺利。”
自外界归来的身影,行至桌前,看着留在桌面的字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霁无瑕坐在桌旁,将酒壶自泥炉上取下。
温度刚好,几乎是掐着时间温的酒,可见人刚离开不久,她将字条收起,而后自泥炉旁的托盘中取了一只酒杯。
…………
一处人间别境,坐落人世纷扰,不染风尘,不沾凡俗。
“梦铃胡蝶栩栩然,不知梦觉惶惶然,但与梦为胡蝶兮?又与现实心梦兮。”
诗声中,一赤一篮两只蝴蝶翻飞,帷幕后的身影半依在锦衾华榻之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点拨着身旁卦盘。
异人问卦,天动地静,闻空气之改异,行自然之轨迹,翻飞的蝴蝶在半空中产生变化,奇异卦象横亘眼前。
“天行之道,是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局势已至关键之刻,一步之差,便是天翻地覆。”
轻柔的话语之中,尽是对当今局势的感慨。
“一形尽一迹,人作百年之调;一尘复一土,孰染半生之劫?”
此时,文雅清音传至,一道身披黑袍,脸覆面具的身影在院中显化,手中持有一支幽蓝节仗,来者望向远天残阳,从容道:
“岳云深仍在迟疑,我等之排布也需改变。”
其人正是鬼机玄图?计无谞,此地唤作岁月如楼,帷幕之后的倩影,便是幻羽织天?梦铃心。
“今时不同往日,儒门那位行事太过强势,原本的计划必会触怒于他,进而引发我等不愿看到的后果。
改变,虽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却也是必然之事。”
出言同时,梦铃心挥手散去卦象,两只蝴蝶在帷幕前后穿插翻飞,关于岳云深的那部分,她并未给出评价。
“武神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破封而出,虚无方面却未见任何动静,此举已经能够说明太多。”计无谞说道。
“如今炽炼界与苦境的通道断绝,其中情况如何我等亦不得而知,不过武神既然没有动作,我等亦不能动作。”
他们虽然有所排布,但,他们没有主动成局的能力,只能针对各方进行引导。
然后,在关键之刻,促成那最关键的一步。
前提是能够成局,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连穆武衡权这张牌,都马上要被三教审判庭给处决了。
“咳咳咳——”计无谞咳嗽了几声,在呼吸平缓后继续开口道:“评剑会之后,这天下的局势便已注定。”
实在是蔺重阳当年那一手太过震撼,再加上有心人时候必然会前往查探,除非是对自身实力盲目自信的那一种人,不然,绝大多数人在看到剑碑上的剑痕后,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所谓强大的实力,只是其一,比如像独千秋那样纵然拥有绝强的能为,但与独行侠差不多,在某些人眼中威胁很小,非常容易便能掣肘。
但如果不仅有势力,有理想,还有能保证一切平稳运行的实力,那便是大势。
大势之下无人可挡,所以,计无谞才会说天下局势已经注定,像他们这种脑子不错,但是没有野心的人,目光其实要稍微长远一些。
毕竟,他们不需要整天考虑自己的利益,既然目标是做掉罪神虚无,那自然不介意思维发散。
梦铃心见状,起身自帷幕后走出,关心与担忧溢于言表:“你之情况如何了?”
“又有恶化,只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等我死之后,重担便压在你与先生肩上了。”计无谞对此十分坦然。
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此事莫要让岳云深知晓。”
这已经和交代后事没区别了,即便是先天人也是会死的,特别是有些病症,寻常的医术根本无法医治,计无谞的状况便属于这一类。
“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事情或许还未到毫无转圜的那一步。”梦铃心轻叹道。
“一切,皆要等到照面之后,才能知晓结果。”
常人之功体都会损耗,然后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心力去修补,但,剑皇自出道以来,不是在平乱便是在平乱的路上,未见败绩。
计无谞之恩师,谷嵇文太公根据已有情报进行推测,认为剑皇可能在此道造诣非凡,或许有救治他的可能。
这也是双方接触到目的之一,计无谞如今的情况已经无法支撑太久,再加上局势变幻,所以他们选择寻求合作。
“算算时间,今夜应当便会分晓。”
梦铃心在院中化出一张圆桌,此番之事,她并未准备让侍从招待,甚至,整座岁月如楼如今只有他们两人。
一旁,计无谞并未入座:“那位可非是易与之人,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
放眼望去,寥廓无垠的天地中,只见万仞高峰层层堆叠,连绵不断,而在最高峰之上。
“人我已经送至,其中原委也已与他言明,之后要如何处理,便是你二人之事。”
蔺重阳抬手拍了拍寄尘寰的肩膀,与独千秋说明了大致情况,好友不善言辞,他把事情直接与寄尘寰说明白倒也省下了一些麻烦。
相应的,寄尘寰对独千秋的第一印象,其实还算不错,并没有热血上头给对方来一剑的冲动。
独千秋颔首道:“劳烦好友了。”
他此番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寄尘寰,没想到当年的婴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多谢前辈。”寄尘寰亦向蔺重阳致谢道。
“免谢,不过你们二人别与岳云深说。”蔺重阳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与他们说道:“他那性格优柔寡断,在知晓后,必定会给我添麻烦。”
他们的事情自然要留给他们自己来解决,他已尽力为他们周全,将这一步之前的所有需要皆铺垫完毕,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