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就用心险恶了,这不是说守边大将没用吗?若是这一层意思还好,顶多是能力问题。再细细思量,粮草军饷充足,还有大军支援,依旧守不住城,怎么会守不住呢?是故意的吧?是有人通敌叛国了吧?
所以这话一出就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里,有人赞同,也有人反驳,这些平日瞧着矜贵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细瞧就会发现,是文臣和武将在吵。
文臣一派大多坚持要换掉漠北守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导致边城守不住,终归都是他的失职。
而武将们则撸起袖子就要揍人,奶奶的熊的,他们这些做武将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打仗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漠北面对的是凶悍的匈奴人,他们是天生的马背上的民族,几岁大的孩子都刀马娴熟,是大燕朝边军能比的吗?
朝廷是派了大军支援,说是大军,实则也不过区区三万人,能顶个屁的用?与漠北幸存的士兵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五六万人,能抵御住匈奴的十万强兵悍将吗?
这些文臣就会耍嘴皮子,以为打仗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简单?动不动就之乎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似只有他们高贵,而他们这些武将是没用的。
哼,老子说不过你们,那就让你们尝尝老子的拳头,赢得过老子的拳头再来说别的吧。
昭明帝在上头瞧着狼狈不堪的大臣,乱得如菜市场一般的朝堂,他脸色阴沉地厉害。
“够了,都给朕闭嘴。”昭明帝大喝一声。
吵吵嚷嚷的朝堂立刻就如消掉声音的电影,静默下来,文臣和武将回到各自的位置垂头站好,只听昭明帝疾声厉色地道:“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斯文扫地,有辱朝风!”刚才的场面太混乱,大臣们有的头发散乱,有的朝服乱七八糟,还有一个脚上就穿着一只鞋正低头找另一只呢。
“这就是朕的大学士,朕的大将军,真该让大燕的百姓来看看你们此刻的模样!朕都替你们脸红。”昭明帝痛心疾首,眼底是深深的失望。
昭明帝的目光从每个人的头顶上滑过,“朕每年花大把的俸禄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替朕分忧解难的,不是叫你们来拉帮结派相互排挤的。别以为能瞒过朕的眼睛,朕都看着你们呢。”他深吸一口气,把胸口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徐其昌,你说,漠北应该如何应对?”他指点点了徐其昌的名。
刚才的争论徐其昌没有参与,文臣和武将大打出手的时候他还往边上让了让,是以他一身光鲜从容。
“回禀圣上,臣曾经驻守漠北,臣自请领兵前往漠北与匈奴一战。”徐其昌如山岳般跪在殿上。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人站了出来,“臣赞成徐大将军所请,匈奴曾是徐大将军的手下败将,只要他出战,必能杀退匈奴贼兵。”
“臣也赞成,若论起领兵打仗,徐大将军是咱们大燕朝的这个。”此人竖起大拇指。
“对对,怎么就把徐大将军忘了?有徐大将军在,咱们何惧之有?”
——
昭明帝冷眼看着一个个站出来力挺徐其昌的臣子,这些臣子多是武将,但也有文臣,甚至还有两位阁老。
哦,他的大将军已经如此有威信了吗?昭明帝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什么,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其昌,脸上浮上欣慰,“关键时刻还是徐爱卿忠心啊!”他赞了一句,话锋却是就此一转,道:“只是爱卿你替朕南征百战十多年,身上多处暗伤,朕许了你留京安心调养身体,你有心就够了,朕可于心不忍呢,朕还是希望你留守京城陪着朕,有你在,朕就放心。”
“臣多谢圣上垂怜!为圣上分忧,臣,万死不辞。”徐其昌面上带着动容谢恩,并未再提出战漠北。
其他的大臣见状,全都跪地高呼,“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入云霄的高呼让昭明帝的心情好了起来,他翘了翘唇角继续朝会。
一番争论后,接替漠北的将领仍是没有定下来,阿九眼眸一闪,站出来道:“圣上,漠北的将来为何非要从京中指派呢?”因为是大朝会,所以宁非也是需要上朝的。当然他自动忽略了自己是忠义侯,毕竟这么冷的天气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朝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偶尔一回还能忍受,若是天天?呵呵,敬谢不敏!圣上您还是收回封赏吧。
“顾爱卿有何高见?”昭明帝见阿九站了出来,对他和颜悦色。这态度跟之前训斥朝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底下的大臣纷纷以目而视。圣上这也太厚此彼薄了吧?难道就因为顾侯爷生得好看?肯定是了,别说圣上了,就是他们这些年纪一把的老臣每每瞧见顾侯爷的那张脸都忍不住失神。幸亏顾侯爷是不娶亲的,不然京中的闺秀还不得争个头破血流?
阿九的位置很靠后,他往殿前走了几步,朗声道:“为什么非要派另将领接手漠北呢?为什么就不能从漠北的将士中择一人呢?战情紧急,形势瞬息万变,从京中派将领过去太耽误时间,二则也不了解漠北军情,如何迅速有当指挥作战?从漠北军中择一人则不同了,一来不需要赶路耽误时间,二来熟悉漠北的情况,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
“顾爱卿心中可有人选?你觉得择谁合适?”昭明帝眉梢一挑,饶有兴味地问道。
阿九直言道:“臣觉得战报中提到的这个宁非就可以胜任。”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圣上,臣反对。这个宁非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怎么能胜任漠北守将一职?这不是拿着百姓安危当儿戏吗?”
有人附和,“就是啊,虽说这个宁非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立下了那么点功劳,可也只是个武夫,怎么能做将军呢?这不是闹着玩吗?”
昭明帝闻言点点头,看向阿九,“顾爱卿怎么说?”
阿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圣上,臣并不这样认为。的确,宁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可哪位大将不都是从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成长起来的?谁生下来就会打仗就是将军的吗?还不是一次次在战场上磨砺从而脱颖而出?臣观宁非此人,他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这说明他已经具备一个武将最基本的素质。在漠北边城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他能挺身而出,这说明胸怀大义,具有高度的责任感。而作为一名镇守一方的将军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有这种不轻言放弃,与城池共存亡的高度责任感吗?”
顿了一下阿九继续说道:“宁非率领的是死士营,没有领导才能个人魅力他指挥得动死士营吗?最后边城守住了,宁非的战略眼光,指挥才能还不值得我们肯定吗?由此可见,臣觉得宁非有才有能有德有忠心,臣赞成任命他为将代替苗将军与匈奴作战。”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阿九不好说出来:你一外来的和尚跑人家庙里作威作福,谁理会你?
昭明帝微微颔首,“嗯,说的有道理。”一挥手拦下想要辩驳的大臣,“今儿早朝就到这儿吧!这事,再议!退朝!”
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为何是再议?不是很急的吗?待听到太监传圣上口谕召谁谁谁御书房议事立刻就恍悟了。
大臣们三三两两出了金銮殿,阿九走在后头,下了长长的台阶就见大将军徐其昌立在那里,见他过来就转过身,一副明显在等他的样子。
“顾九。”徐其昌喊阿九。
“徐大将军有什么事?”阿九停下脚步。
徐其昌看着这个一身风华的少年,这个他曾骄傲误以为是自己儿子的少年,深感无力,“你又想做什么?”
阿九双眉微扬,“如你所见,下官不就是推荐个人吗?怎么?不行吗?反正你又去不了又不是和你争。”
徐其昌闻言就皱了眉头,“事关漠北安危岂可儿戏?你推举宁非自己也是要担责任的,漠北若是守住了还好,若是守不住,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顾九也太能作了,自打他入朝就一出一出的折腾,仇恨拉得足足的,他真担心哪天他就被人蒙了麻袋。他也瞧得出圣上在栽培他,可圣上还能天天看着他不成?以他拉仇恨的速度没成长起来就得夭折了。
“下官也没想脱干系。”阿九忽而笑了,意味深长的样子,“大将军,下官觉得你还是支持下官一把毕竟稳妥,毕竟他可是宁非啊?”说到宁非两字的时候他咬字特别重。
“你认识这个宁非?”徐其昌被阿九笑得心中一紧,就听到阿九的声音,“认识,朱雀玉佩的真正的主人下官怎么能不认识呢?若是不认识下官怎么会拼了命地往漠北倒腾那么多东西?”
“你说什么?”徐其昌目光如电紧盯阿九的脸,放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握紧。
阿九继续笑,无比恶劣地笑,“下官说他叫宁非,宁锦娘的宁,是非对错的非,朱雀玉佩真正的主人。”眨了眨眼他又好似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宁非的身边有一姓舒的老头,我们都称他舒伯,现在人就在下官的府上。”
“顾九,带我去见舒大!”徐其昌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了阿九的前襟,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干什么?干什么?仗着力气大欺负人?”阿九斜着眼挑衅,他内力暗吐,就把前襟自徐其昌手中拽了出来。阿九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裳,表情也冷了下来,好看的双眸里蒙上了一层讥诮,“大将军你急什么?十八年都过了也不差这一会。舒伯会让你见到的,我早就说过会让你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的。大将军,你的儿子在漠北战场上呢,现在你是不是该为你丢失了十八年的嫡长子做些什么了?”
徐其昌恍悟,眼睛眯了眯,神情复杂的看着阿九,“你倒是为他尽心尽力。”在两人仅有的几次交锋中他早就看出顾九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漠北的战事起了之后,他又是出谋划策,又是不惜得罪宗室勋贵催讨欠银,还不怕麻烦不辞辛苦地盯着漠北守军的饷银和粮草物资,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大将军的可是知道这小子私下往里头塞了不少。原来这都是为了——宁非,他的儿子现在是叫这个名字?宁非!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阿九哂笑一声,“我还怕宁非还不起我人情?他可是大将军府的嫡长子哦!”神情无比讽刺。噎得徐其昌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一起回了顾府,刚到大门上,小豆子从里头伸出个头,阿九心中一喜,指着徐其昌道:“去跟舒伯说,宁非他爹找来了。瞧见没?徐大将军,你宁非哥的亲爹。”
徐其昌轻咳一声,本想做出个威严的模样,刚把腰板挺直就见看门的黑小子打量了他一眼后嗖地一下朝里跑去,嘴里高声喊着“舒伯,舒伯。”震得树上的鸟扑棱棱全飞了。
阿九撇撇嘴领着徐其昌往府里走,一路上徐其昌虽面容平静,饱含激动的双眸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舒伯正坐在小板凳上劈柴,见小豆子气喘吁吁跑来还打趣他呢,“慢点,慢点,天塌下来有公子撑着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舒,舒伯,快,快点,宁非哥,他亲爹找来了!公子让,让你过去。”小豆子拽着舒伯的胳膊。
舒伯手里的斧头一下子掉在地上,差点就砸到脚了。他紧紧抓住小豆子的胳膊,激动地问:“是真的吗?我家少爷的亲爹真的找来了?你没听错?”
小豆子也激动的小脸通红着直点头,“真的,真的,我听得可清楚了,公子就是说的是宁非哥的亲爹,是个特别威风的将军呢!有这么高,腰有这么粗——”他崇拜无比地比划着。
舒伯再也顾不得其他,颠着一条腿往外走,太好了,终于让他等到了!少爷终于能认祖归宗了。
“大公子,老奴舒大给您请安了!”舒伯跪在徐其昌跟前,两行老泪自他干瘪的眼中涌了出来。
徐其昌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神情恍惚了一下,是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大公子,诚意伯府上的大公子。他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人的相貌,是的,是舒大,是锦娘的陪房舒大。
当初儿子不见了之后翠心和舒大的画像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那个时候他恨得发誓找到人后把两人碎尸万段,这两人的相貌简直是刻在他心里的,即便眼前的舒大苍老地像换了一个人他依然能认出。
“舒大,你可治罪?”好半天徐其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奴知罪!”舒大不停地磕头。虽然他也是受夫人所托,可带走少爷却是无争的事实。
“你!”徐其昌看着这个曾恨得千刀万剐的该死奴才,脸上露出狰狞,若不是这两个大胆奴才,他何至于和儿子分离整整十八年?
阿九察觉到徐其昌的心思,鄙夷地道:“还是把你大将军的威风收起来吧!在宁非心里还不定谁的地位高呢,毕竟舒伯把他养大,你这个所谓的亲爹为他做过什么?行了,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问完了赶紧走,我还得吃早饭呢。”
徐其昌的神情一滞,这臭小子小气地连顿饭都舍不得管他?真是憋屈啊!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漠北吗?”徐其昌按捺住怒火问道。
舒伯摇头,“不是,一开始在江南。”他说了一个徐其昌听都没听过的地名,“过了十年,翠心病没了,后来少爷读不进书,说想去军中试一试,老奴就随着他到了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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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爱的淡书无意v看花看酒看月娘送和和的18朵鲜花。
儿子屁眼红,和和用果冻杯子倒点香油给他擦了一下,早晨起来就找不到小杯子了,只剩棉签在桌子上——啊啊啊,原来是女儿半夜睡蒙了起来喝水,可能觉得小杯子好玩就拿枕头上了,弄得被子上都有香油——熊孩子这不是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