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出去后,宁家的几位舅母面面相觑,小姑子不高兴她们是看出来的,一时间都有些不安。最会来事的宁三舅母眼神一闪,道:“母亲,大妹妹是不是生气了?咱们不也是为她好吗?她脾气硬是个不能吃气的,娶个高门贵女的儿媳也就是说出去好听,哪是那么好伺候的?过日子还是咱们家的丫头们实在。母亲,儿媳真的是为大妹妹着想。”
顿了顿她又道:“表兄表妹说出去也好听,咱家的四个丫头随大妹妹挑。”一副很大方很开明的样子。
宁母也瞧出女儿不大乐意,但三儿媳是庶子媳妇,她又不是强硬的性子,反倒不好过多责备,遂道:“老三媳妇想多了,你大妹妹不是说了这事回头再议吗?你那么心急做什么?等着便是。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无论你大妹妹挑中谁家的,剩下的三家都不许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宁家二三四三位舅母齐齐点头,她们深知要让女儿嫁入大将军府还是得婆母出面才行,是以都十分乖觉。
唯一没有表态的宁家大舅母傻眼了,皱着眉头不赞成地道:“母亲,大妹妹早就说过不会让大外甥娶宁家的闺女,儿媳瞧着她是真的没这个意思,这事一会就别提了吧?别闹的大妹妹不高兴,感情也生分了。咱家初到京城,仰仗妹妹的事儿还多着呢。”她很忧心。
宁母还没开口,就被宁三舅母抢先了,“大嫂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大妹妹多稀罕咱们家的丫头怎么会不愿意呢?何况你也说了咱宁家仰仗大将军府的地方多着呢,联姻不是最好的方式吗?两家都合适,何乐而不为呢?母亲您说对不对?”
宁母眼睛闪了一下,点头道:“老三媳妇说得对。”
宁家大舅母不由急了,“娘,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这就不是结亲,是结仇还差不多。
宁母的脸上闪过迟疑,“那要不就算了?锦娘是个知恩的,不会不管娘家的。”
“怎么就齐大非偶了?大妹妹不也是咱宁家的闺女吗?她嫁得芳丫头她们就嫁不得了吗?”宁家四舅母见到嘴边的肥肉要飞了,不由急道。
宁二舅母和宁三舅母纷纷帮腔,“当初咱大妹妹都能嫁进诚意伯府,可见妹夫不是个在意门第的,何况大哥二哥他们都是读了满肚子的诗书,缺的也不过是运气和贵人的提携罢了,妹夫稍稍伸把手,咱们宁家不就起来了吗?这不就门当户对了?”
宁家大舅母看着妯娌攀附富贵的嘴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们这都是被富贵迷了眼,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了。现在的大将军府能是以前的诚意伯府可以比的吗?当初小姑子之所以能嫁给妹夫,一是小姑子被太婆婆教养得好,二是妹夫当初虽是诚意伯府的嫡长子,但却不受宠,在府里举步维艰,门第稍好些的谁愿意让闺女跳那个火坑?高门娶不着,那只能往低寻了,小姑子已是妹夫当时能娶到的最好的妻子人选了。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妹夫是正一品的大将军,圣上的伴读发小,简在帝心,大将军府如日中天,说一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不为过。大外甥是妹夫唯一的嫡长子,本身又是个有能耐的,年纪轻轻就是镇北将军,镇守一方。就是皇家的公主他也娶得起。
反观现在的宁家,公公致仕赋闲在家,相公和三位小叔子身上均无官职,三叔四叔甚至都是白身,还想着与大将军府做亲,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小姑子是宁家的姑奶奶,即便生气也不会怎么样,可若是惹恼了妹夫——
宁家大舅母都不敢去想,她的态度也越加坚定,“母亲,这事真的不合适,公爹和相公也不会同意的。”无奈之下她搬出了宁父。
“怎么就不合适了?不是顶顶合适吗?低娶媳妇高嫁女,咱家的门第低些怎么了?”
“三弟妹你凭良心说话,是只低一些吗?易地而处,三弟妹你会给自己低娶个这样门第的媳妇吗?”
宁大舅妈和宁三舅母妯娌两个不由吵了起来,宁三舅母是商家女,本身就泼辣,虽是庶出儿媳,但仗着娘家有钱并不把落魄书香门第的大嫂放在眼里。宁大舅母也是被气得狠了,不然以她的教养哪会与人吵架。
宁母被她们吵吵得头疼,喝道:“都住口,我又想了想,还是你们大嫂说的对,齐大非偶,现在的大将军府已不是宁家能攀得上的了,锦娘也没有这个意思,便算了吧。”她清楚地知道自家老头子的性子,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怎么能算了呢?不是都说好了吗?”宁三舅母急了,不由扬声叫道。
被宁母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三媳妇,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你嚷嚷个什么?你跟哪个说好的?我这个做婆母的怎么不知道?”
宁三舅母到底不敢顶撞婆母,神情讪讪地住了嘴,一脸的失落泄气,完了,富贵女婿没了!她也不想想,宁家有四个闺女,也不一样就挑到她闺女呀?
宁母见状,心里哼了一声,鄙夷,商家女就是商家女,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芳丫头几个,都是好的,有锦娘帮衬着,定都能寻一门好亲事。”
这话也没有安慰到宁三舅母,再好还能好过大将军府?越想她越不甘心,想要张嘴再说,被边上的宁四舅母拉住了,宁四舅母给她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她回去再从长计议。宁三舅母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婆母就是个耳朵根软的,别看现在不同意,等回去后自己多下点功夫劝说,指不定就又劝心动了呢。
宁氏收拾好心情招呼各府的女眷,不少人家是领着闺女一起来的。大将军府的嫡长子不仅今日认祖归宗,而且也到了娶妻的年龄,大将军夫人早放出了风声。这可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有点想法的就把家中适龄的闺女都带过来了,以期能入了大将军夫人的眼。
翰林院梅掌院的夫人也领着闺女梅琳琳来了,她跟宁氏本就是手帕交,现在见了自然也比与旁人亲热。
宁氏拉着梅琳琳的手都舍不得放开,“琳姐儿出落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当初我见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转眼都成大姑娘了,时光过得可真快。”她感叹着。
梅夫人笑意盈盈,“能不快吗?一转眼咱们都老喽!”她摸着自己的脸,都不如以前嫩滑了。
宁氏戚戚然点头,“是呀,是呀,一晃咱都成老太婆了。”她自己倒是觉得好似还在昨天,可出了小佛堂却发现什么都变了,奶娘变得更加老迈了,徐其昌变成了中年大叔模样,自己的眼角也有了细纹,儿子都快要弱冠了。
梅夫人嗔了宁氏一眼,“是什么是?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有这么年轻好看的老太婆吗?你让大家看看,你这张脸比三月的娇花还好看,连点皱纹都没有,嫩滑得跟二八年华的姑娘家,我跟你站一起活脱脱两代人啊!”她忍不住扬高声音,可羡慕嫉妒恨了。
众人朝宁氏望去,纷纷点头附和梅夫人的话。岁月好似特别优待宁氏,在她的身上时间似乎走得特别慢,与她年纪相仿的她们都成半老徐娘了,而她却依然身姿如柳,那小腰细得不盈一握,那脸儿犹如春花娇艳,难怪那刘氏管了十多年的家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们要是男人也把持不住呀!
不是说宁氏在小佛堂清修的吗?她们还以为会看到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婆呢,难道佛祖还能保佑人年轻漂亮?
宁氏不好意的摆手,“大家就可劲地给我灌迷魂汤吧,一会要是晕头转向地慢待了各位,可要多多海涵呀。”嗔着斜了梅夫人一眼,“你呀,这都多少年了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你家梅大人怎么受得了你哦!”说着自己觉得好笑,先掩唇笑了起来。
众位夫人都跟着笑起来,心中各有各的复杂。要说命好,满京城谁比得上这位?夫、子都那么有出息,在小佛堂避世一呆就是十多年,出来了依旧美艳受夫君宠爱。恍惚间她们想起这宁氏当年也曾是美艳动京城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一样青春美丽的她们老了,而她依旧美得让人心颤。
有这样一位珠玉在前的婆婆,想要嫁入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们都要掂量掂量了。
正说着笑着呢,玉雀快步过来,附在宁氏的耳边轻语了几句。宁氏带笑的脸滞了滞,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对大家打了声招呼道:“各位夫人先说着话,或是去园子里看戏,我就先失陪一下了。”
大家也都很识趣,纷纷道:“你忙你的去吧。”心中却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宁氏的脸那么难看?那丫鬟好像是从前头过来的,难道外院那边出了什么妖蛾子?
宁氏给大家赔了不是就领着玉雀去了自个院子,“说吧,给我说详细点,一字一句都不要漏了。”她咬牙切齿地道,脸上全是寒冰。
玉雀心头一颤,口齿清晰地把祠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夫人放心,伯爷和三老爷已经从后门送走了,除了族人,宾客并不知晓。”
宁氏气得一拍桌子,骂道:“这个老作妖的!我就说不许诚意伯府那几个上门,将军非说不能落了人言,现在闹出这一番可好了?生生搅了我儿的喜事,恶心!这也幸亏是在祠堂,没有外人,不然满京城都跟着瞧我儿的笑话。”她气得胸脯急速地起伏着,生啃了他们的心都有。
玉雀赶忙上前给她顺气,劝道:“夫人您莫生气,大公子使人让我把这事跟你说就是想让您提前有个准备,要是知道让您气成这样,他——”她一脸担忧地望着宁氏。
宁氏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对,不能气,她不能生气,她才不会为了那几个不要脸的玩意生气呢。
就宁氏走开这一会功夫,那边她娘家侄女宁芳就与人起了冲突。
与宁芳起冲突的是几位五六品官员家的小姐,有刑部的给事中张大人家的张嫣然小姐,江御史家的江莹夏小姐,还有礼部苗大人的闺女苗晓晓小姐。
这事说起来还是要怪宁芳,本来这三位坐在亭子里说笑,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大将军府这位认祖归宗地嫡长子,从这位大公子多么的英俊出色歪楼到了他的婚事上头,一人道:“大将军夫人都放话了,不挑门第只挑人才,只要人才好,家世清白,她就愿意聘回府做儿媳,大将军府夫人真是开明呀!”
另一人道:“那岂不是说苗姐姐也有机会?苗姐姐的品性规矩可是出了名的好。”
苗晓晓娇羞着娇嗔:“张家妹妹还说我,难道妹妹就不是伶俐人?你管家的本事那么好,我看大将军夫人挑中你的面倒是大!”
二八少女,哪有不怀春的?三人相互打趣着,心头均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三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逛累了坐在边上休息的宁芳却全听在了耳中,她是怒火中烧,这谁家不要脸的?居然敢肖想她的表哥。娘都说了,一定会想法子让她嫁进大将军府与表哥做妻子的。她也早把大将军府未来主母的位子视作囊中之物,现在听到有人要跟她抢,那还了得?
于是宁芳张嘴就讽刺,“真不要脸!”
三人闻言一惊,就看到是一个面生的少女一脸鄙夷地怒视着她们。三人飞快地对了下眼色:这谁呀?不认识!瞧着衣着打扮比她们还不如,也不大可能是高门贵女。
这样她们就放心了!三人对着彼此微微颔首,泼辣一些的张嫣然直接就怼回去,“这哪来的狗叫?真是太煞风景了!苗姐姐,江妹妹,你们也听到了吧?是不是特别刺耳讨厌?”
苗晓晓和江莹夏点头,“自然是听到了,大将军府宴客,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钻进来?”
“这也怪不到大将军府,猫啊狗啊的不就善于钻营吗?谁知道是从那个狗洞钻进来的。”
“你们,你们说谁是狗呢?你们才是狗呢。”宁芳听她们骂自己是狗,大怒。
“咦,你怎么骂人呢?真是没教养!一瞧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我们说的是狗,你非要往自己身上揽,怪得了谁呢?”
京城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人精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指桑骂槐挤兑地宁芳哑口无言。
宁芳猛地站起来,高声叫骂:“你们就是不要脸,居然敢肖想我表哥,居然还对我不敬,我要告诉姑姑去,让她把你们都赶出去。”声音尖利,引得不远处的管事赶紧过来查看。
张嫣然三人对视了一眼,表哥?姑姑?这姑娘是大将军夫人娘家侄女?心里有些担忧。想了想,没听说大将军夫人的娘家多么显赫呀!再瞧一眼宁非的衣着首饰,心又放下一些。
苗晓晓柔声道:“这位妹妹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不懂呢?我们姐妹好生在此处谈论大将军府的景致也惹到妹妹了吗?”
大将军府的管事正好赶到,忙问:“表小姐,三位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将军府的茶点不够精致?”她很想把这是含糊过去。
呦,还真是大将军夫人的侄女!苗晓晓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摆手,“大将军府的茶点自然是好的,我们跟这位妹妹在这里说话,说到不同的意见,争了两句,惊动了管事娘子,实在是抱歉。”她们也想把这是含糊过去,毕竟在别人府上做客与人争吵可不是什么好事!
管事见她们三人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三分。可宁芳却不乐意了,大声指责,“她们说谎,明明是她们——”
理她近一些的江莹夏立刻挽上她的胳膊打断她的话,“妹妹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在谈论大将军府的精致吗?我们说那个小池塘上睡莲花好看,你说那边那个水榭才修得精致,我们不就争了几句吗?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争,各有所爱罢了。”她十分大度地道。
“不,不是这样的——”宁芳气坏了,想甩开江莹夏,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的指甲几乎都掐进了她的肉里,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管事看着宁芳,心中有些不喜,这位表小姐也太拎不清了,那三位姑娘都息事宁人了,她这位表小姐却不依不饶,这不是给大将军府难看吗?
于是她勾了勾嘴角,脸上带着笑,“表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呀,舅夫人在那边,奴婢扶您过去。”对着苗晓晓三人告罪一声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把宁芳扶走了。
苗晓晓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拍拍胸口。张嫣然道:“隔墙有耳,咱们须得谨慎啊!”其他二人齐齐点头,话锋一转真的说起大将军府的精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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