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焦头烂额,白老夫人追出来正好看到大孙子被带走,要不是被丫鬟搀扶着,准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俗话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白家白大公子就是白老夫人的心肝命根子。
命根子被抓走了,这还得了!白家都要翻了天了。白老夫人和白夫人闹着让白老太爷和白老爷去衙门把人给带回来。
白老太爷和白老爷也是一脑门子的焦灼,立刻就往衙门跑,却黑着脸空手而回。
家中等待的白老夫人婆媳俩立刻扑上来,“昊哥儿呢?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白老太爷父子俩脸更黑了,白老爷瞪着夫人,一脸的不满,“都是你惯的他,让你管管他,你非要惯着,说他还小,还小,大了就懂事了。也不瞧瞧他都二十多了,还小什么小!你瞧瞧他那院子里,乌烟瘴气,还没娶妻光是姨娘就抬了好几个了,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呀?”
听俞大人那意思,儿子是得罪了英王府的公子,只要那位公子在青城一天,他儿子就别想出来。依他家跟俞大人的交情,他并不担心儿子会受委屈。但他怕别人以为白家不行了,跟着落井下石。所以还得想法子尽快把儿子弄出来。
白夫人很委屈,“儿子不是老爷你管着吗?他住在外院,我倒是想多管,不是你说慈母多败儿,让我少管的吗?”男主内女主外,教养闺女是她的事,可教导儿子不是当爹的事吗?
白老爷一噎,睁了睁眼半天才道:“我让你少管你就不管了?他院子里的那群小妖精不都是你给他的吗?他正在读书,你这般纵着他,不是要移了性情?”
白老夫人不乐意了,“昊哥儿院子里的丫头还是我给的呢,你是不是也要找为娘算账?管,你要怎么管?把我大孙子打死吗?你这个做老子的怎么这么心狠,我乖孙怎么惹着你了?你小的时候比昊哥儿顽劣多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可有打你骂你?”一众孙子中,白正昊嘴最甜,打小就会说好话哄着白老夫人,所以白老夫人最喜欢这个大孙子。
白老爷很无奈,“娘,昊哥儿大了,得好生管管了,您知道他这一回得罪了谁吗?京中英王府的公子,那可是皇族,咱家惹不起。”他能毫不留情地训斥自个夫人,对老娘,却是不能的,不然他爹能削死他。
白老夫人不以为然,“英王府的公子怎么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青城是咱白家的地界,还怕一个外人了?何况还有俞大人呢,娘这还有一个上好的香炉,你拿去送给俞大人家的老夫人,让她帮着说句话,让俞大人悄悄把昊哥儿放出来,那什么王府的公子,他一个外人,知道个鬼!”
“娘,不是这么回事!”白老夫人是女眷,不知道轻重,他这个整日在外头跑的大男人却是知道的。
“那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你说呀!”白老夫人拍着椅子把手,十分生气的样子。
“娘!”白老爷一脸难色。
“够了,都闭嘴!”一直没开口的白老太爷看不下去了,作为白家的大家长,他颇有威严,他一开口,连白老夫人都闭嘴了。
白老太爷沉着脸,道:“说到底还是昊哥儿的错,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
白老夫人却面上一哂,小声嘀咕,“能怨昊哥儿吗?谁知道他是贵人。”她还替孙子抱冤呢。
白老太爷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才呐呐地转过脸。白老太爷接着道:“当务之急还是得补救,那位英王府的公子不是住在福海客栈吗?老大媳妇,你备一份厚礼,一会我和老大过去拜访。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皆大欢喜?昊哥儿也早日出来。”
说实话,白老太爷并没有多惧英王府的这位公子,有一句话白老夫人还真说对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作为青城本地的地头蛇,白老太爷是谁也不惧的。自前朝时白家就盘踞在青城了,二百多年了,族人盘根错节,势力大着呢,就连知府大人都得让他白家三分。
他现在愿意亲自登门赔罪,不过是人老成精,能屈能伸罢了。英王府的公子不过是个过路神仙罢了,好生把他打发走了便是,青城还是他白家的天下。
人老了,不如年轻时候的气盛了,能退一步可以解决的他还是愿意低低头的。
白老爷忙道:“哪里能让爹您亲自去,还是儿子去吧。”
白老太爷摆摆手,“那毕竟是个王府公子,傲气着呢,你一个人去他怕是不能消气。”他见过的官家公子哥多着呢,全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模样。
白老爷心里很不舒服,“爹,都是儿子没管好昊哥儿,害得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低三下四去个毛头小子弯腰。”心里不独骂自己的儿子,还把尚未谋面的宁非恨得要死。
白老太爷道:“这都不算什么,那些个权贵子弟,只要你伏低做小,礼送得厚厚的,把面子给的足足的,还是能说下话的。”不就是要银子吗?他白家有的是。白老太爷心头闪过讥诮,“只是昊哥儿出来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老大媳妇,该张罗给他娶媳妇了,不拘门第,只要身家清白,为人能干,能拘着昊哥儿好生读书就行。成家立业,娶了媳妇心就安定下来了。”
“是,儿媳知道了。”白夫人恭敬地应着,她也急着给儿子娶媳妇呢,不然再弄出几个庶出子女可怎么办?不过她可没想着委屈儿子,什么不拘门第,她一定得给儿子挑一个有助力的岳家。
白家想得很好,可他们没想到宁非和阿九压根就不给他们面子,连见都不见他们,就让个小丫鬟出来打发他们,“我家公子和夫人不见客,我家夫人昨儿回来就不大舒坦,公子心忧夫人,哪有闲心见客?我们公子说了,你们的来意他都明白,白正昊冲撞皇族,是什么罪名自有官府宣判,你们找他做什么?想徇私舞弊吗?”
桃花的态度可倨傲了,斜着眼睛,高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而且她也没避人,直接在大厅就嚷嚷开了。
白家父子哪里受过这等奚落,一张脸黑了紫,紫了黑的,可气坏了。但白老太爷到底沉得住气,“既然公子今日不便见客,那老朽父子明日再登门吧。”姿态放得可低了。
桃花却道:“慢着,回来,把你们的东西带走。”她指着两人带来的礼物。
白老太爷诚恳地道:“是家中小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些许心意还请笑纳。”顿了一下又道:“里头有不少妇人得用的药材,是白家的一点心意。”
桃花嗤笑一声,白家还真是手眼通天,这么一会功夫就把他们的底摸清了,这老匹夫说这话何尝不是示威?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不必了,我家主子出身王府,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也不妨跟你说实话,整个皇宫大内的药材,除了圣上和太后,也就紧着我家夫人使用。”她拎过那些礼盒直接扔到白老太爷父子脚边。
“你——”白老爷脸色一变,怒视着桃花。他长这么大,到哪不都是被人捧着,何时受过这个侮辱?
桃花眉梢一扬,叉着腰嚷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昨天你那儿子也是这样让奴才来打我家公子夫人的,家学渊源啊!可见你们来赔罪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走,快走!”
“老大!”白老太爷不赞同地呵斥了儿子一声,转过头来对桃花陪着笑脸,“老朽这儿子是个直脾气,他也是心疼老朽这个老父,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求姑娘在尊主子那说几句好话,老朽父子明日再来。”
桃花瞧着往外走的白老太爷父子俩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还威胁起我们公子和夫人来了,也不去京城打听打听我们公子是什么人。小王八羔子冲撞我家公子和夫人,就等着流放边关吧。”
桃花拍了拍手,高高兴兴地回去交差了。夫人说了,反正要办白家,让她狠狠得罪。
大厅里安静极了,桃花离开了好一会,众人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议论起来。
“天哪,刚才那两位是白老太爷和白大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呀!白老太爷那可是青城响当当的人物,谁见过他这样低三下四给人赔罪?
“哎呀呀,那位住在跨院的小夫妻居然是皇家人!我居然和皇家公子住同一家客栈。”就这就够他下半辈子吹的了。
“你没听那位姑娘说吗?她家主子是什么王府的公子。”
“英王府。”有人补充道,“英王可是圣上的亲皇叔呢。掌柜的,你这是要发达了呀!”语气中满是羡慕。
掌柜的也觉得像做梦一般,他家客栈居然住了一位王府公子,天呀,他就说那对夫妻姿容出众不比寻常,原来是皇家人呀!而且那位公子跟他说话还那么和善,真不愧是皇家子弟呀!
掌柜的高兴地合不拢嘴,已经在想之前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殷勤伺候着。把这两位贵主儿伺候好了,何愁不财源滚滚来?
知府俞华舟也是焦头烂额,那位贵主的丫鬟一日来催八遍,“还没有决断?俞大人,判个案子就那么难吗?你这样推诿,我家公子该怀疑你的能力了。冲着皇族最轻也得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吧,俞大人犹豫什么?是不是想徇私?”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俞华舟的冷汗都下来了,心里把白家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子已经为你们尽力争取了,你白家不是能的吗?威逼利诱,你倒是把人哄好呀!老子有家有口,可不能为了你白家把自己填进去。
不错,阿九就是摆明了要碰瓷,无论你白家给什么样的好处她都不答应,无论俞华舟怎样劳心劳力做和事佬她都不给面子,她就一口咬定要惩处白正昊,轻了还不行,就得是流放三千里。
就白正昊那个纵欲过度的身体,别说五十板子,就是三十,都能去半条性命。再流放,恐怕连一百里都走不了就嗝屁了。
阿九清楚,白家也心中有数。
阿九就是在逼,她在逼白正昊去死,她在逼白家狗急跳墙,只有这样,她才好抓证据。不把白家整倒了,严家那案子,即便有人证,也不敢站出来的。
阿九的计策很成功,几次之后,全青城都知道白家的大公子冲撞了英王府的公子,白家要倒大霉了。都在暗戳戳地等着看笑话,等着落井下石,等着接手瓜分白家的势力。
白家的气氛特别低迷,连最沉稳的白老太爷都忍不住动了气。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真以为他就没办法了吗?到时人一杀,往火里一扔,保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天高皇帝远的,弄死几个人还不寻常?往匪徒身上一推,跟白家有什么关系?没有证据,就是天皇老子来查,白家也不惧。
“大管家,你出城一趟,往响水寨送个口信。”白老太爷悄悄吩咐心腹,然后眯着眼睛半躺在太师椅上。哼,老子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怎么会在小水沟里翻了船?敬酒不吃,那就等着吃罚酒吧。
阿九早就让人留意着白家的动静呢,那位大管家一出门就被人跟上了。跟着他的人是个锦衣卫,简直是热血沸腾,守了这么久,终于有动静了。瞧着前面那个王八羔子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没打好主意。
白家不独阿九在监视着,知府俞华舟也留意着呢。他一接到白府大管家出城往东去的消息,鼻子差点气歪了。与阿九不同,俞华舟是青城知府,虽然诸事都会让白家三分,但对白家的底细他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的。除了明面上,白家和响水寨的水匪是素有勾结的。
白家这是准备要动手杀人灭口了!
一想到这么大的事白家居然连个口风都没漏给他,俞华舟就恨得想掐死白家。英王府的公子在他的治内出了事,他能跑得了吗?白家倒是摘得干净,亏他以往帮了白家那么多忙。哼,想把他拉下浑水,他也不是吃素的。
本来还迟疑的俞华舟立刻就拿定了主意,判,立刻就判!白正昊冲撞皇族,杖五十,流放西疆三千里。至于白家手中的把柄,哼,人都死了,再多的把柄也是没用。
而且他还得悄悄给那位贵主提个醒,卖个人情,他日他进京也是份香火情。
阿九并不知道俞华舟已经打算撇下白家了,此刻她和宁非正身处李老汉家简陋的小院。李老汉就是她那天救下的老头。
“公子,夫人,小老儿给您磕头了。”被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扶着的李老汉正要下跪。
宁非赶忙拦住了他,“老人家,你身上有伤,好生坐着吧。你找我们夫妻有何事?可是有人欺负你们?”
没错,阿九和宁非之所以会在这里,是被李老汉的小孙子请来的。阿九和宁非从铺子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子在对面的巷子里悄悄对着他们招手,他们就跟过来了。
“没有。”李老汉摇头,把阿九和宁非让到椅子上,“贵人请坐,家中简陋,让贵人见笑了。”他自个颤巍巍的站在一旁,不敢坐。
阿九知道他不会坐,也就不再相劝,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还真是家徒四壁,但收拾得却很干净整齐,就是他们身上的衣裳,虽都旧了,还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
“贵人,是有这么一桩事,小老儿琢磨着,得给贵人说一声。”李老汉咳嗽了一阵,才喘着气道,“还是让小老儿这孙子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