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赵婉君没想到当年自己冲动选择轻生之后,母亲和女儿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惨不耳闻的经历,现在听来,她还觉得触目惊心,“妈,都怪我,我早该认清了哥哥的本质,不应该相信他的话的。我要是早点找到你们,您和澜澜也可以少受一些苦……”
赵婉君早在十几年前就趁着一次来大陆谈生意之际,回了老家想要看看母亲。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老家,先是被赵东生盯着看了半天,而后又被他不耐烦的打发,说母亲早就去世了;她又问哥哥有没有当年那个孩子的消息,赵东生同样厌恶的道:早就冻死了!
赵婉君心里一直还期盼着那个孩子尚在人间,可是听着哥哥的回答,顿时一颗心坠入冰窖。她求着哥哥带她去母亲的坟地看看,却被要挟先拿出十万块钱来。赵婉君那时哪里还顾的上钱不钱的,当即让助理取了十万现金交给了赵东生。
赵东生带着她到了一处孤坟,说那就是母亲埋葬的地方。赵婉君看着杂草丛生的坟茔,连块墓碑都没有,想着母亲就这样孤苦无依的长眠于此,心痛的跪在坟前痛哭了半日。
“我当时没有想到,哥哥会随便带着我到了一个坟地,就说那是您——”赵婉莹回想当年的事情,沉痛的诉说,看一眼秦微澜,继续道,“我又问他,孩子埋在什么地方……他说,没有埋,早就被野狗叼走了——”
秦微澜面色陡然一白,手指无意识的捏紧,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掐出一个个死白的血印。阿婆同样是心痛难忍,愤怒的道,“都说养儿防老,我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畜生都不如的儿子!当年,他赶着我离开,这样的事情简直天理不容,他哪里好意思说出口,肯定会说我已经死了!”
阿婆已经上了年纪,对于这些事情其实早就看开了,可是如今再次提起,依然气的五脏六腑的疼。其实,在澜澜读小学的时候,赵东生夫妇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的落脚地,居然找上门过。阿婆还以为儿子是良心发现,来接她回去的,谁知,那对夫妇居然是因为惦记着她的一些金银首饰。那些东西可是丈夫还在世时,花了多年的积蓄为她置办的,相当于丈夫一辈子留下的唯一纪念物。
遭到拒绝后,赵东生夫妇就翻脸撒泼,指着母亲破口大骂,说她养出来的女儿水性杨花,败坏门风,被丈夫抛弃之后没有脸面继续活着,就跳河寻了短见,说那个小女孩就是生父不详的野种。
阿婆气的都要疯了,最后拿着菜刀赶走了那丧心病狂的儿子和儿媳,威胁他们再来的话,就拼了老命跟他们同归于尽。
赵东生看着母亲住的地方穷的家徒四壁,想必那些东西早就被典当换了钱,于是夫妻两就悻悻的走了。
可是,那对畜生走了,阿婆和秦微澜的平静日子也到头了。
那样大的动静,左邻右舍都赶来看热闹,这才明白这前几年突然搬来的一对祖孙俩,居然是这样的背景。阿婆怕澜澜这些事情,苦苦哀求邻居们千万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更不要告诉澜澜。邻居们看着一个将近六十的老人带着个几岁的孩子生存,也属不易,一个个都同情的答应了。
这么多年,这件事情虽然没有人明目张胆的谈论,可在村里还是传了开,秦微澜慢慢的长大了,心思细腻,也渐渐的听到一些。
去年的那一日,苏云翔追求秦微澜未果,准备去找阿婆“曲线追妻”,一赶到时就碰到阿婆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起争执,两人正争执间,那妇人破口大骂阿婆的女儿。事后,苏云翔与秦微澜提起过此事,但还是被阿婆掩盖了过去。
今日,再次重新听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秦微澜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更有一种心无着落的空空感。
这一生,她经历了人间最绝情最狠心的遭遇,可也遇到了最深情最有义的良人。一时之间,秦微澜感慨万千,竟说不出心中滚滚翻腾的浪潮是幸运多一些还是酸楚多一些。
苏云翔的电话打来时,秦微澜还在疗养院里。
刻意的清清嗓子,秦微澜才接起电话,“云翔……”
纵然她掩饰的很好,可以开口就让电话那端的男人听出了异样,顿时嗓音一紧,“秦秦,怎么了?”她那声轻飘飘的呼喊,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噩梦终于清醒时的口气一般,充满了辛酸与惶恐,又带着解脱与安慰,犹如经历了海难幸存下来的支离破碎的小船终于靠了港湾一样——
“云翔……”男人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情似水,秦微澜一听,强撑许久的意识悉数放松,就像一个小女孩委屈起来。
苏云翔自然是心急,问了她在哪里,匆匆的赶过来。
已经是下午快六点了,夕阳余晖洒下,树影下一片金黄,苏云翔大步的走过来,身上的军装都未来得及换下。远远的看到赵婉君也在疗养院,树影下的空气冷凝沉闷,他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终究是来晚了,他原本打算今明两天再抽了时间去见一下赵婉君的,谁知,这个雷厉风行的“丈母娘”还真是动作迅速。
秦微澜看着丈夫迈步过来,迎着倾斜的落日,浑身被镀上了一层金黄,高大英俊的不可思议,情不自禁的起身,想要迎上去时,却忽的顿住了脚步——她的一生如此悲剧,以至于都要让她怀疑此刻的幸福。这样英俊的男人,这样完美的丈夫,这样情深似海的爱侣,真的是属于她的吗?
苏云翔看着秦微澜起身,脸上的神情却从惊喜慢慢的变为落寞忧虑,一把拉着她搂进怀里,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埋在自己的肩窝,低沉的嗓音温柔的问,“怎么了?看见我就是这幅表情?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吸引不了秦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