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可以不要。”
“道也可以不要。”
“这世间,能超越这两种东西的事情很少很少,所以……是什么”
圣武朝。
京都外,黑裙冷雨疏盯着圣武皇,继续追问。
“还有。”
“你所坚持的三十年光阴,到底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
回答她的是沉默。
黑裙冷雨疏秀气的眉毛拧了拧:“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黑裙冷雨疏觉得对方在骗她,可从对方的眼中,她找不到一点对方说谎的证据。
“是不记得了。”
圣武皇轻声道:“我只知道自己要守在这里三十年,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守,我只知道不能让所有人迈出这片道域一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于。”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以后的归宿是什么。”
黑裙冷雨疏一愣。
“你可是超脱境!”
“那又如何”
圣武皇摇摇头,目光一转,看向远处轻声道:“我只知道,守护他们,便是我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价值,亦是……我之信念。”
“他们,是谁”
黑裙冷雨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若有所思。
夜色将至。
光影昏昏。
可她知道,这个方向,是她和顾寒来的方向。
“……”
圣武皇依旧没有回答,身体微微一颤,突然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
便再没停下来。
咳嗽声越来越响,他的腰身也越来越弯,七窍内的鲜血亦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没事吧”
黑裙冷雨疏眉头微蹙,淡淡道:“若你撑不住了,计划可以暂时搁置……”
“……不必。”
圣武皇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可语气依旧平静!
缓缓起身。
他暂时压住了体内的伤势,伸手递过来一团气旋,气旋内隐有风雷之音呼啸,赫然便是翼天的部分罡气,如今被他暂时执拿掌管!
只有三分之一。
远不及翼天本人强横。
可……
哪怕再弱,这一团气旋落在这片世界,代表的依旧是实打实的天罡境!
“他的道已沉寂。”
“这力量你可以暂时用,可等他复归而来的那日,这力量便会离你而去,届时,你同样要承担他的怒火。”
“还有。”
“你想要动用这道力量,这仅仅是你要担的因果之一。”
利弊他已言明。
选择权来到了黑裙冷雨疏手上。
“我知道。”
黑裙冷雨疏面色平静,伸手便接。
“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圣武皇突然又道:“道主之力,不是现在的你能承载的。”
“我,知道。”
黑裙冷雨疏似早有预料,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将气旋拿在了手中,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你呢”
圣武皇又问道:“相比我,你似乎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
他曾经问过黑裙冷雨疏一次。
“我想,赢一次。”
黑裙冷雨疏眸光微垂,嘴角微微勾起,闪过一丝偏执病态的笑意。
这次。
我一定会赢过……他们!
……
海眼之下。
无垠碧海已是消失了大半,唯有那道水龙卷横亘天地,龙卷内风逍遥的身影若隐若现。
海风呼啸而至。
带着湿润的水汽打在顾寒脸上,他却仿若未觉,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渔夫最后的话。
圣武大将军!
“他和外面的圣武皇,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渔夫反问了一句。
顾寒没说话,下意识瞥了一眼三生玉,脑子里那条模糊的脉络逐渐清晰!
猎户。
渔夫。
圣武大将军。
“三生玉,三世缘……明白了,他们三个,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
渔夫点点头:“毕竟因果未断,他们之间的缘分未断,归根究底,不过就是三段人生,三种活法罢了。”
“这一世,他们圆满了”
“若是圆满,三生玉上,焉有这第三道缺口”
“过于巧合了。”
顾寒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巧。”
渔夫叹道:“因果时光,命运轮回……混沌四道玄妙高远,又有谁能尽数窥得其中奥妙”
“反噬!”
顾寒心里一动,脱口而出。
“恩”
渔夫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很懂”
“略懂。”
顾寒说得很保守:“也有亿点发言权。”
“确实是反噬。”
渔夫也没有追问,又是叹道:“猎户也好,渔夫也罢,哪怕是圣武大将军……可归根究底,不过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不得超脱,又哪里抵挡得了因果之道的反噬”
顾寒想到了冷妹子。
每每动用因果之力,她都需要祭品,而祭品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承载因果之力的反噬!
相比之下。
那猎户撑死了就是个飞升境,渔夫跟圣武大将军更是凡人之身,自然没有冷妹子那种种玄奇的手段,自然的,也就避免不了反噬!
“说到底。”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所谓的三生玉到底是异宝还是不祥之物,很难说。”
“谁说不是呢”
渔夫感慨道:“可惜,等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都晚了,也都来不及了。”
“谁”
顾寒心里一动,道:“圣武皇……是那个圣武大将军”
“当然不是。”
渔夫摇摇头:“彼时的他不过是凡人,哪里会知道这些道理”
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而且,他死的比较早。”
“又死了”
顾寒叹了口气,也没有意外,皱眉道:“莫非又是因为殉情”
“那倒不是。”
渔夫淡声道:“这一世,他替国家抵抗外敌,扫灭蛮部威胁,至少争取了二十年的和平光阴,自是人人爱戴,人人敬重。”
“最后一战之后。”
“他携大胜而归,更是举国欢腾,万民振奋,文武百官列道相迎,只等这位社稷重臣,百胜之将归朝!”
“至于那位小姐。”
“等了他十年,磨掉了十年青春,如今心上人归来,自是满心欢喜,早早守在城外。”
说到这里。
他突然叹了口气。
“只可惜,她等了十年,最终等来的,却是他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