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胡翠儿正站在镜子前,对着大镜掀起裙子,裙子后的狐尾伸了出来,竟是光秃秃的。
见他看了过来,胡翠儿尖叫一声,跳到床上,被子一掀,连头带尾一起盖住,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另一边,夏萦尘、月夫人、夏召舞也都掠了过来。
夏萦尘清清淡淡的道:“出了什么事?”
被子里传来狐女抽搐的声音:“我的尾巴,我的尾巴……”
众人看去,见床沿和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火红色狐毛,显然昨晚有人把狐尾娘尾巴上的毛全给剪了。
胡翠儿在被窝里叫道:“桑公子,你快帮我查查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夏召舞取笑道:“这个可就难查了,你这恶婆娘作恶多端,敌人一抓一大把,谁都有可能。”
刘桑心想,这话说得也对,被翠儿姑娘捉弄过的人太多,嫌疑犯一大把。
夏萦尘掠至床边,从夹缝里取出一物,淡淡的道:“这个是……”
胡翠儿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定睛一看,见夏萦尘手中夹着一片衣角,那布料极为精美,放在那里,便有七彩云光隐隐透出。她尖叫一声:“原来是她?!”发怒地一掀被子,化作火狐,从窗口跳了出去。
众人追到外头,见她在枝头跳来跳去,身后狐尾秃秃的,极是难看,俱是好笑。
胡翠儿也意识到这样子不妥,赶紧跳下枝头变成人身,把秃了的狐尾藏在裙下,往林外跑着,跑了一阵,对面冲来一个少女,少女冲她尖叫到:“胡翠儿!!!”
胡翠儿一看,见少女手中竟然抓着一把火红狐尾,立时也尖叫道:“胡云儿!!!”
两个狐女撞在一起,立时打了起来。刘桑等赶了过去,见这两个姑娘越打越狠,变成狐身后继续打,周围狐狸越聚越多,纷纷喊着“加油加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一团青云飘了过来,落在地上,化作一只青毛老狐狸,老狐狸拄着一根木杖,沉声喝道:“光天化月的,打起架来,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胡云儿叫道:“乾乾长老,是她,是她……”
胡翠儿怒道:“你还敢说我?”
两只小狐扭成一片。
刘桑心想,胡云儿的声音又气又羞,不像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赶紧向月夫人使个眼色。月夫人身子一闪,星蝶飞出,一下子就把这两只小狐分了开来。两只小狐被玄气压着,无法动弹,却依旧四目怒瞪。
刘桑赶紧飘了过去,道:“冷静,冷静。”
乾乾长老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云儿身子一摇,变成人身,气得哭了出来:“这恶女人、这恶女人把我的彩衣剪成这个样子……”
众狐一看,见胡云儿昨日还引以为豪,在人前到处炫耀的七彩云光绣衣竟被剪得残残破破,肌肤左露一块,右露一块,根本就不成样子。胡翠儿见她模样,一时间哈哈大笑,紧接着马上又想到笑什么笑?气得也跳了起来:“明明就是我的尾巴,我的尾巴……”
看到胡翠儿被人剪得光秃秃的狐尾,和胡云儿被人剪得破不隆冬的彩衣,群狐笑不打一处来。
刘桑看着这两个身上被狐爪抓出道道伤痕的狐女,无奈的道:“你们两个不要打了,你们都是被人陷害的,那人剪了翠儿的狐毛,放了几根在云儿房里,剪了云儿的彩衣,放了一块到翠儿屋中,你们在这里打,说不准那人在哪个地方笑呢。”
胡翠儿也冷静下来,想想也对,以云儿的这点本事,还没有能耐闯到她的屋子里剪她尾巴,于是叫道:“甜甜,肯定是甜甜……”
旁边传来一声娇笑:“翠儿你可不要冤枉人哟,你在那里偷懒,人家可是忙得紧,昨晚一直跟着你奶奶,布置美月上将要用的帷台哟。”却是胡月甜甜飘了过来。
老夫人慢慢踱了出来,摇头道:“翠儿,甜甜没有骗你,这几个时辰她一直跟我在一起,你再想想,还有没别的线索?”
胡月甜甜笑道:“说不定就是翠儿自己做的,她剪了云儿的彩衣,再故意剪掉她自己的毛发,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她。”
众狐一想,这还真有可能,这种事别人做不出,翠儿却是肯定做得出来。
胡翠儿却“哇”的一声,现出原身趴地大哭:“你不要乱猜,人家就算被雷劈死也不会把自己尾巴弄成这个样子,昨天桑公子还说人家的狐尾好看的,明明昨天都还是好好的。”她搭拉着光秃秃的狐尾,越哭越是大声。
众狐的眼睛刷的一下,都移到刘桑身上。
刘桑汗了一下,赶紧蹲她身边,摸着她背上的毛发:“别哭别哭,没关系的,就算尾巴上少了毛也、也、也是很好看的……”
翠儿姑娘哭得更大声了。
刘桑在这里小声安慰,其他人在旁边一阵讨论,却都猜不出是谁做的,翠儿捉弄的人太多,不管被谁捉弄都有可能,云儿是明天美月上的有力角逐者之一,她那身云光绣衣又太过碍眼,也许是哪个竞争者想要把她先“解决”掉,这种事翠儿以前就做过,现在云儿精心准备的云光绣衣被人剪破,脸蛋又被翠儿抓伤,明天的“美月”算是直接出局了。
既然找不出“凶手”,也就只好先放在一边,这些狐女们原本就是胡闹惯了的,每年的“美月”上都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嘻嘻笑笑的,也没有当一回事。
乾乾长老却是比甘长老要正经得多,先把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先在这里打架的翠儿和云儿都斥责了一番,让她们各自反省,然后便让大家散去。
回到和露林,刘桑又到翠儿屋子里,想要找出线索,只可惜不管恶作剧的人是谁,那个人显然足够细心,除了用来陷害胡云儿的几片衣料,一点痕迹都找不出来。
翠儿显然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毕竟她还没有修到狐仙,不管是变成人还是变回狐狸,都没有办法把她那光秃秃的狐尾藏起来,跟她奶奶去了,也不回来。
此时,他将成为美月上三个总评委之一的消息也已传了出去,还真有许多姑娘跑来拉关系,不过娘子和月姐姐都在边上,他当然没好意思把她们潜了,而且,他是一个好人,对吧对吧?
好人都是不会做那种坏事的,嗯嗯。
午时的时候,和露林中琴声缭绕,他听出那是月夫人以“心有灵犀”在弹奏,心知必是她体内“花痕”发作。月夫人素喜弹琴,其他人自也不会怀疑什么,琴声精美,曲调堂皇,绕梁三尺,不绝于耳,单是听在耳中,便让人觉得心灵安泰。
傍晚时,刘桑就在屋子时用澡桶洗了个热水澡。黛玉在他身后,一边为他搓背,一边犹豫不决,欲语不语的样子。刘桑疑惑回头:“怎么了?”
黛玉嚅嚅着:“爷,你、你能不能放过小姐?”
刘桑:“啊?”放过小婴,我放过小婴什么?
黛玉很紧张:“如果爷实在是忍不住,就、就让我来服侍爷,小姐还小,又、又是爷的养女……”她说的结结嗑嗑的。
刘桑想起早上醒来时的情形,哑然失笑……她是以为我逼着小婴做什么吧?
有心捉弄一下她,却又觉得虽然这丫头想歪了,但心却是好的,居然还想到要是他实在不肯放过小婴,宁可自己代替小姐。黛玉和宝钗比他还小个一两岁,虽说蟾宫里等级制度森严,而她们在他身边,做的也都是丫鬟的事儿,但他其实并非那么讲究,在心里倒是把她们当作妹妹一般。他笑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的事。”
黛玉显然不放心:“真的?”
“喂喂,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啊?”
黛玉赶紧道:“黛玉错了,是我……”
刘桑摇着手:“没事,没事。”心里却想着,说起来,小婴那丫头不但是个跟踪狂、偷窥狂、小变态,还喜欢半夜偷偷脱爹爹的裤子,看来有必要好好的教育一下她。人家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不好好教育,以后会发展成大变态的。
从澡桶里出来,黛玉替他擦拭身子。原本是以往都在做的事,今天却显得极是不安,尤其是跪在大宫主身前,替他擦着小腹的时候,想起早上小姐也是这般姿势,她自然不知道,虽然样子还小,但真要算起来,小婴还真是三百多岁都有,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星界里,不谙世事罢了,她只是觉得小姐那么小,大宫主就那样子欺负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宫主和小姐睡在一起。
刘桑见她那焦虑不安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等她用毛巾细心的替自己擦着腹下软蛇,又想着不用她怀疑,自己确实是有些变态,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者,小时候又天天在农地里干活,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现在养尊处优,身份不同了,怎就变成了这等纨绔之徒?
果然是富贵使人yin,这样发展下去,下次会不会主动承担起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的责任,走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少女,然后被某主角一拳打翻在地,还要冲他喊一声“莫欺少年穷”?
看来真的是人性本恶,一旦放纵自己就会学坏啊,从此以后,要及时纠正自己的不健康心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成为有理想有志气有文化有纪律的四好少年……等一下,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这也算是跟着娘子吃软饭吧?继续吃软饭不就好了吗,那么努力做什么……
呃,看来还是养尊处优惯了,连最起码的志气都没了,果然好环境是会腐蚀人心的,软饭都吃得这么理所当然了。
他叹一口气,道:“黛玉,以后你们不用帮我洗了,我自己来。”权力使人腐化,要改变自己,重新变回积极向上的好少年,就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
黛玉跪在他的身前,疑惑的抬起头来,他原本就是大宫主,而且自从跟着大宫主离开蟾宫,日子比以前守在蟾宫里的无聊日子有趣多了,大宫主对她们其实也很好,虽然偶尔调戏一下她们,倒更像是跟亲人开着玩笑,而不是真的把她们当作下等人。
现在大宫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先是疑惑,继而一惊,心里想着难道是因为我干涉了大宫主和婴小姐的事儿,大宫主发火了,不想再让我跟着他?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
刘桑却是想着,虽然打算从现在开始自力更生奋发向上做一个健健康康好少年,不过让黛玉她们服侍了自己这么久,其实也挺过意不去的。
不如下次报答一下她们,帮她们洗澡?
黛玉在他身前,悄悄抬起头来,见他嘴角一咧,忽的怪笑起来,更觉得那是准备将她赶走的冷笑,一时间,整个心都是凉的……
洗完澡后,刘桑来到外头,宝钗正带着小婴在那儿玩耍。
一看到爹爹,小婴马上便赖到他来。刘桑无奈,再加上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便牵着她在和露林乱逛。
黛玉和宝钗本要跟着他来,已经决定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好少年,把她们留了下来,让她们自行玩儿去吧,然后便牵着小婴走了。
黛玉越想越不对劲,大宫主显然已经决定不要她了,她自认也是一片好心,惹来这般下场,虽然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反抗,只是没想到连宝钗也连累进来,大宫主一走,眼泪水儿不由得就啪啪啪的往下流。
宝钗见她突然哭了出来,大是惊讶,问起缘由,黛玉哽咽着将她们很可能要被大宫主赶回蟾宫、更有甚者是被赶出蟾宫的事说出。
宝钗笑道:“黛玉你想到哪里去了?爷哪是那般无情的人?”
黛玉道:“可是……”
宝钗心知黛玉比较纤细敏感,很容易钻起牛角尖来,笑道:“其实你对爷和小姐的担心,就很没有必要了,你别看爷那个样子,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般风流,更不是那种会欺负小女孩子的人渣儿。爷也就是爱开一些玩笑儿,他若真要欺负人,我们早也被他睡了,又哪里会等到现在?你看蟾宫里这么多姐妹,仰慕爷的狐族姑娘也多得很,看他好像不正不经的样子,可真正跟爷有那种事儿的,岂非也就只有二宫主和小眉姑娘?就连小珠,爷整天让她暖床,又何曾真的把她怎么的?”
黛玉低声道:“道理我是知道,我也就是觉得他不会真的生气,这才小心劝他,他却让我们以后再也不用那样子服侍他,他若不是不要我们,为何却不让我们跟着?”
宝钗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也忧虑起来,虽然觉得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大宫主断不至于将她们赶走,但万一真的不要她们,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蟾宫内等级制度一向森严,她们和探春、惜春四人从三百多名弟子中选出,成为爷的侍女,实际上便是大宫主的内弟子,已是分外遭人嫉恨,若是真的惹了大宫主,就这般被赶了回去,失了面子不说,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两人在这里小声商议,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忽觉旁边多出一人,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夏萦尘竟已来到这里,慌忙下拜。
夏萦尘清清雅雅的立在那里,在她身后还跟着小凰。看着黛玉和宝钗,她轻淡淡的问:“附马呢?”
黛玉小声道:“带着婴小姐散步去了。”
夏萦尘俯视着她们,略一沉思,缓缓道:“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二女同时一惊,她们深知公主已是修到宗师境界,就算隔得老远,说不定也已将她们的话听在耳中。蟾宫虽有三位宫主,但二宫主嬉笑癫骂,极其容易相处,三宫主看似骄蛮,却从不曾无缘无故的欺负人,更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般不讲道理。
而大宫主,虽然让她们做这做那,但与其说是使唤丫鬟,不如说更像是使唤妹妹,纯粹就是一种“不使唤白不使唤”的心态,倒不是真的高高在上。
总的来说,虽然跟着三位宫主,便其实三位宫主都不可怕。
但是在蟾宫,只是挂着“双花”之名的夏萦尘,虽然也不曾欺压过她们,却让她们无由的感到敬畏,她们也很难说清这种敬畏从何而来,大约是因为公主不苟言笑,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反更让人害怕。吾网手打,吾网。
再加上,虽按蟾宫的等级制度,“双花”是在“宫主”之下,但夏萦尘既是大宫主之妻,又是三宫主之姐,若按尘世间的地位,她是公主,大宫主是附马,附马原本就是公主的附庸,而二宫主虽然疯癫贪玩,一旦在夏萦尘面前,就怎么也不敢放肆,于是无形间,明明只是“双花”之一的夏萦尘,实际上的地位,却是隐隐在三位宫主之上。
既不知道夏萦尘听到了多少,又看不出她的喜怒,黛玉、宝钗跪在地上,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