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动用护体劲气,但县狂独一身横肉,这种毫无劲气的五拳击在他身上,虽然认穴奇准,终究也只是麻了一下,很快就跟没事一般。只是,被对方击中大穴亦是事实,虽然毫发无损,但他何等身份,眼见前方少年一副“我已经赢了”,围观女孩大喊“你已经输了”,自也不好意思再战。
只好冷哼一声,道:“不错,这次算你赢了。”
刘桑暗道“还好,还好”,虽然体内精气全无,但自己好歹是在对方胸前大穴上连击五拳,结果对方一点事都没有,自己却是手都要肿了,这老头子一身肌肉,就算不用劲气护身,也跟铜皮铁骨一般,若是真要比到一方倒下,那不管自己使用多少手段,最终倒在地上的只会是自己。
刘桑心知县狂独的身手远远在他之上,县狂独一招使出,他总要用五六招才能化解,若是真正的较量,他早就输到天边去了。不过最终能够胜出,这让刘桑更加肯定,自己关于武道的思路果然是对的。
县狂独亦是盯着他,心中忖道:“这小子果然古怪,他体内虽然毫无精气,看似不曾修过任何功法,但在精神层面,他怕是已经达到了一种比‘大宗师’还要更加高明的境界。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圣人’之境,只怕他这个就是圣人之境。”
同时更是想着,若是能够弄明白其中的关键和玄妙,将其学来,就算对上凝云公主,亦有胜算。
念头一起,他双手一张。身上“咔咔咔”的连响,劲气暴散。
刘桑见他忽现恶相,心道不好,劲气却已疾扑而来,县狂独一下子闪到他的身后。直接将他脑袋抓起,喝道:“你是用了何种手法?说!!!”
刘桑虽然“同级之内天下无敌”,但身无精气的他,与恢复大宗师之实力的县狂独,这中间不知差了多少级,他自然也就无敌不了。被县狂独抓小鸡一般抓起,挣扎不得。
鬼圆圆大叫:“你做什么?”要冲上来救人,县狂独随手一拍,直接将她拍飞。
县狂独再喝:“说。”
没想到这老头说翻脸就翻脸,刘桑头痛欲裂,却是硬撑道:“你好歹也是个前辈高人。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你、你要不要脸?”
县狂独劲气狂卷,衣袍呼呼作响,他原本便是好面子的人,刘桑这般激他,他自然也有些犹豫。但对武学境界再上层楼的渴望。却又深深的诱惑着他,要知道,实力到了他这一层次,已是难以再有寸进,毕竟当前的武学,全都是这六百年来经过一批批的武者和玄学高手互相摸索而来,“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大宗师”可供参考,而修到“大宗师”这一层次,却已完全找不到路在哪里。
大宗师之间互相杀戮。越杀越少,目的都是想要藉此突破,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却也无人通过大宗师级高手之间的对决,领悟到更高境界。县狂独一生好武。修到大宗师之境后,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而当世的几个大宗师之间早有约定,彼此之间不起冲突,县狂独有“狂人”之称,对这些约束自是并不如何在乎,亦曾去挑战其他几人,但是如苏老、火皇、仙棋、双月等都不肯与他交手,只因众人心中其实已经清楚,靠着大宗师之间的交战与对决,根本无法突破到下一境界,只会让这一境界的人物彼此杀戮,越来越少。
若是这一境界的人多些,彼此苦修,各自钻研,或有一天,有人能够找到突破口,进入下一境界,给其他人一个参考和借鉴。若是彼此相斗,越杀越少,不但对境界突破毫无用处,平白冒着被另一位大宗师杀死的风险,反而因大宗师之境的高手越来越少,使得有人进入下一境界的机率变得更加渺茫。
也正因此,当年虚无道人提出,彼此之间不再内耗,姜狂南、苏老、单天琪、双月华明珠、尤幽虚等才会尽皆赞同。
县狂独进入大宗师之境已有多年,对下一境界却是完全摸不到头绪,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机会,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微弱的曙光,却又如何肯将它放过?
只是他终究是前辈高人,刘桑用言语激他,他自己也觉得倍失颜面。
县狂独忽的冷笑:“这里乃是风吼山,听说此山藏有鬼怪,喜欢挖人心吃?”
刘桑道:“那、那又怎的?”
县狂独将他一扔,刹那间掠往鬼圆圆。刘桑心道“不好”,却又哪里有办法拦他?
只见县狂独抓起鬼圆圆,立时便往深山纵去,刘桑只是眼睁睁看着女孩手舞足蹈地乱叫,离他越来越远。
天色已是开始变黑,过了一阵,县狂独独自一人飞了过来,落在刘桑身边。刘桑怒道:“圆圆呢?”
县狂独笑道:“那丫头嫌这里太热,到山林深处散步去了。”
刘桑自然已是知道,藏在风吼山里的并非什么鬼怪,而是阴阳家里宗一个叫心恋的女子。就像莹蝴、银蝶姐妹两人要通过“采蜂”增强自身灵气一般,那个叫心恋的女变态却是通过吃人心脏增加灵气,圆圆若是遇到她,怕是性命不保。
县狂独道:“你若肯求我,我就帮你救她。”
刘桑一阵头疼,原来这家伙是觉得他来逼问自己,既失身份,也没面子,于是想让自己求他。只是把圆圆放在危险之地,逼人求他,这种自欺欺人之事,跟直接逼问有何区别?
他却不知,县狂独既被人称作“狂人”,自有他疯癫之处,在他想来,反正我现在既未逼你,也未求你,你要救那女娃子,就自己来跟我交换。至于那女娃子是怎么跑到危险境地去的,却已是不关他的事了。
刘桑怒道:“前辈这种作法,就不怕世人耻笑?”
县狂独哈哈大笑:“老夫做了什么?老夫这不什么也没做么?那女娃要是死了,杀她的也是鬼怪,关老夫屁事。你要是不管她死活。你也可以不用来求老夫,由得她去,或者你自己入山救她,老夫又未阻你。”
刘桑自然知道,以他当前这种状态,入了山。万一撞见敌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更何况就算找回圆圆,这种事县狂独既已做过一次,自然不怕再做第二次,下一次指不定把圆圆扔到什么更危险的地方。
他叹一口气,道:“也罢。前辈既想知道我适才所用之窍门,那我就与前辈做个交易。”
县狂独道:“交易?”
刘桑道:“交易!”
县狂独盯着他:“什么样的交易?”
刘桑道:“第一件事,便是将圆圆找回。”
县狂独道:“你且跟我说,总共有几件事?”
刘桑道:“两件。”
县狂独道:“第二件是什么?”
刘桑回视着他:“我想请前辈教我武学。”
县狂独皱眉:“你想拜我为师?”
刘桑笑道:“前辈莫要说笑,我可是同级之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无敌闾雄’,哪里需要拜前辈为师?这只是一个等价交换,只要前辈教我武学。助我突破至宗师境界,我便将我所藏秘密告知前辈,我相信,对前辈必定大有益处。”
县狂独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紧接着便冷笑一声:“助你突破至宗师境界?你一点精气都无,要从基础功法开始修习,你若是十年八年不能突破,我还要等你十年八年?”
刘桑道:“不用十年八年,只要两个月。”
县狂独道:“两个月?”
刘桑道:“只要前辈肯倾囊相授,两个月内。我必定能够突破到宗师境界。”
县狂独皱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刘桑哂道:“若是我无法做到,过完这两个月,我依旧会将前辈想要知道的秘密告知前辈。”
县狂独盯着他:“但我亦有可能藏私,暗中留了一手。”
刘桑淡淡道:“我相信前辈不是那样的人。”
县狂独瞪着他……这小子是认真的?
两个月内,从一个一丝精气也无的普通少年。突破至宗师境界?
他蓦的一闪,抓住刘桑手腕,指、中二指按他脉博。
刘桑道:“前辈不用看了,我体内确实全无精气,要从最基础的功法修起。”
县狂独略一沉吟,道:“不错。”又道:“但你经脉之粗,体魄之强,却也异于普通百姓,你以前必定习过功法。”
刘桑道:“果然瞒不过前辈,我以前确实习过功法,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已经毁去。”
县狂独道:“你的精元颇为浑厚,但只从密度便可知道,以前的你并未修到宗师境界。”
刘桑道:“又被前辈说中了。”
县狂独道:“那你应该知道,就算我倾囊相授,你能否突破至宗师之境,亦是难说,只因,境界境界,并不只是功法本身的问题,亦要有修习者自身的悟性和天分。”
刘桑道:“这点前辈只管放心。”
县狂独定睛看他:“你倒还真有自信。”
刘桑笑道:“因为我是‘无敌闾雄’嘛。”
县狂独将他瞪了一阵,忽的拍他肩,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小子颇为有趣,合我口味,也罢,我就与你做这交易。”将他一把抓起,腾空而去。
夜风呼呼而过,县狂独抓着他翻过山头,越过一座森林,忽的“咦”了一声。
刘桑道:“前辈……”
县狂独将他放下,来回掠了一阵,道:“那女娃子不见了。”
刘桑心中一惊,赶紧查看周围,只见一行足迹往林外而去。
他们来到林外河边,这条河在山岭间有若长蛇一般蜿蜒而行。
县狂独道:“这里不像有他人来过。”
刘桑心中忖道:“是了,圆圆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见县老前辈把她抓了过来,扔在这里,如何猜不出县狂独是要利用她来威胁我?为了不让我受人威胁。于是利用这条河,逃得远远的。我们两人虽然谈了一阵,但其实也未花上太多时间,她若是就这样逃走,实难逃出县狂独的手心。但偏偏这里却有一条河,圆圆虽然被那个叫千千的里宗少女拿走了龙衣,无法变回龙身,但龙就是龙,她已经借着这条河,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县狂独自也看出那女孩已经借水遁走。不过要想看出她往上游还是往下游游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道:“顺流而下,要比逆流而上容易得多,她既想逃得远远的,怕是往下游去了。”
刘桑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但圆圆水性极佳。就算是逆流而上,也游得极快。她知道前辈对她的水性并不了解,依靠常理,会猜她往下游游,于是极有可能反过来到上游去。”
县狂独道:“这么说,当往上游寻找?”
刘桑道:“嗯。”
两人沿河道而上。
天空月色昏暗,山中风吼如啸。周围山林黑影幢幢。
忽的,七八个黑影从林中爬出,盯着他们,阴森可怖。刘桑定睛看去,见这些虽然是人,却散着尸腐般的臭味,他们逼上前来,吐着舌头,有若恶狼。
黑暗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声:“我要心……把心给我……把心给我……”
这些发出尸臭的人一听到笑声,变得更加的狂躁。朝他们疾扑而上。
县狂独冷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眼见这些人便要扑到他的身上,他将石子一掷,石子并未击在这些人身上,反而朝黑暗中疾飞而去。啪啪啪的三声脆响,三根苍松轰然倒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女子的闷哼。
一道血光遁空而去,那些本是扑向他们的、散出尸臭的人,全都扑倒在地,动也不动。
刘桑道:“这些原本就是死人,刚才那女人,想必是用控尸之术控制它们。”
县狂独道:“想来如此。”刘桑道:“看来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挖人心吃的‘鬼怪’。”
县狂独笑道:“老夫管她是谁?走,我们继续找那女娃子去。”
两人继续往上游而去,走了半里,却发现河道在这里分流。原来上游的河水流下来,在这里分出两条河道,这一下,连刘桑也不由得头疼起来,只是他也无法判断,是应该继续往上游搜索,还是往另一条河道的下游找去?
他立在这里,一时间无可奈何。县狂独却蓦的抬起头来,怒哼一声。
远处的夜空中,有四道光影疾飞而来,其中妖气弥漫。
刘桑道:“这些是……”
县狂独道:“黑鹜天‘天尊’派来杀老夫的杀手。”
刘桑讶道:“阳梁洲上黑鹜天的‘天尊’?我听说妖界里有四大妖王,在妖族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人类中的七位大宗师,黑鹜天的‘天尊’便是四大妖王之首,据说其神秘莫测,虽然统率黑鹜天上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却无人知道它的真正来历,前辈如何会与它为敌?”
县狂独大笑道:“它是妖,我是人,阳梁洲就那么大,偏偏妖怪还多,我手中自然沾了不知多少妖怪的血,尤其是那黑鹜天,被我杀了好几个洞主。那狗屁天尊既然是四大妖王之首,我自然想要跟它比一比,只可惜不管我如何逼它,它就是不出来,只是尽派些妖界杀手,用尽各种伎俩前来找我麻烦。”
刘桑自然知道,八大洲上,其它各洲都是人多妖少,尤其是扬洲、和洲这种地方,妖族俱都隐藏起来,极少出现,阳梁洲上却是不同,妖类极多,甚至比人类还要多些,县狂独身为人族在阳梁洲上的最强者,那四大妖王,看他想必也极是碍眼。
心中忖道:“说起来,翠儿和胡月甜甜也都到了阳梁洲……她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说话间,那四道妖影破空而下,落在他们身边,现出四只妖身,将他们围住。
……
***
正如刘桑所猜,鬼圆圆早已借水逃走。
没有人喜欢别人用他(她)去威胁自己的亲人朋友,鬼圆圆自然也是一样。
先逆顺而上,到了河道的叉口,又顺流而下,游了数里,从水中溜出,在林中飞奔。
县狂独可是大宗师级的高手,逃得再远都不放心。
明明是夏夜,这山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很多,从峰眼里呼呼的吹过,听在耳中,极是吓人。
鬼圆圆当然不是一个容易被吓到的女孩子。
只是这种阴渗渗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她快速扭头,于是马上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有一个黑影在乱林中,一直跟着她。
“谁?”她顿在那里,大声叫道。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女人,淌着血水爬了出来,诡异的眼睛从乱发中透出冷光,大嘴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心……给我心……”
鬼圆圆心想,难道她就是那个叫作心恋的,挖心的女人?
黑衣女人伤口流着血水,血色的舌头从两排牙齿间伸出,盯着林中的女孩,舔了一舔,一下子扑了上去:“给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