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哭丧着脸跑回家,回去第一件事不再是去找吃的,而是跑去找父母。
“爹,秦妞妞说我要叫她姑奶奶,是不是?”
“秦妞妞是谁?”这么村的名字怎么可能是他们家的亲戚,孩子莫不是被人给骗了?
“就是秦绎心,她表嫂是我们书院的黎先生。”
“哦,是秦阁老的女儿吗?待为父算一算,你师公的父亲是秦阁老的大师兄,秦阁老的女儿自然是跟你师公同辈了,所以你的确得叫她一声师姑奶奶。”但秦家门第何其高,他们可不敢去攀这门亲,节时和婚假的时候随送些礼品罢了。
青年特别柔和的看着女儿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是不是你也想去秦府的花园玩呀?”
他女儿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娘,秦妞妞说她是我姑祖奶奶是不是?”
“胡说,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姑祖奶奶?秦妞妞是谁,可别在外头乱认亲戚。”
“就是秦绎心,她爹是秦阁老。”
“哎呀,原来她,她可不是你姑祖奶奶,她是我姑祖奶奶,你外婆都得叫她姑祖母……”
……
“祖母,秦妞妞说我是她师侄孙,她说的是假的是不是?”
“秦妞妞,是哪家的孩子?”
“娘,就是秦阁老家的孩子,取了大名叫绎心,这孩子总是叫人家的小名,上次还差点打起来了呢。”
老太太脸色一冷,“怎么能这么不懂事,长辈的小名岂是你们能叫的?”
孩子的母亲一愣,“她还真是我们家的长辈啊。”
“当然,你祖父当年初入京,一点儿门路也没有,后来机缘巧合有幸听得秦先生讲了几堂课,秦先生见他天资好,又勤奋,便推荐他入清溪书院读书,就在他所教授的班级里。就连后来你祖父求官走的也是秦先生的门路,我跟你公公也才有幸留在京城,算起来我才是跟她同辈,你说你闺女该叫她啥?”
……
上巳佳节,春光明媚,百花盛开。
安安和妞妞抱着自己做好的纸鸢,才到目的地就跳下车,哇哇大叫的朝草地上冲。
何子佩只来得及在后面喊一声,“小心些,别摔着了。”
曲维贞和曲静翕也跳下马车去追俩人,因为是出门踏青,他们并没有带太多下人,只带了几个负责准备食物。
妞妞和安安便交给了曲维贞和曲静翕这两个比较大,比较懂事的。
何子佩远远的叮嘱他们道:“别让她们近水,也别让她们近陡峭的地方。”
曲维贞远远的应了一声,跑去追越跑越偏的安安,把她领会正道上,找了片平缓的草地,这才开始帮着她们放风筝。
青峰山脚下有许多人家都摆开了阵势,因为青峰山上便是护国寺,连绵一片花海,特别好看。
每年上巳节来此踏青放风筝的数不胜数,而这两年青年男女们还迷上了玩曲水流觞,在青峰山上找一风景优美的溪流摆下东西便开始。
不仅可以交流文才,还能给未婚男女们相亲。
不错,上巳节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就是相亲。
所以黎宝璐他们才摆好自家的东西就看到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呼啦啦下来一群年轻女孩,她们身后则跟着一群大妈扬鞭的年轻男孩。
黎宝璐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却不小心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群孩子。
那群孩子显然是相约来此踏青的,但此时才下马车就拉着各自的父母哭着闹着要换个地方,而在此之前她们看的是……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黎宝璐眨眨眼,“舅母,那些不是妞妞的同班同学吗?”
何子佩扭头去看,笑着颔首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巧,一会儿让妞妞去跟她们打个招呼。”
快别了吧,没看到她们是避着您闺女走的?
黎宝璐瞟向顾景云,这两天妞妞常来找他,两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知说些什么。
顾景云正盘腿坐在席上泡茶,察觉到她的目光歪头对她一笑,柔声道:“你不能喝茶,一会儿我给你煮杏仁茶吧。”
“我不喜欢吃杏仁茶了。”
“那我给你煮奶酪,”顾景云依然脾气很好的道:“上次用碾碎的花生和牛奶一起煮,你不是爱喝吗,这次我也让人带了些碎花生来。”
顾景云给舅舅和舅母沏好茶,继续笑道:“中午给你和妞妞她们蒸鸡蛋吃。”
“我想吃烤肉。”
“乖,这次我们没带烤架来,待下次再来踏青我再让他们准备。”
秦信芳闻言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心里冷冷的一哼,本来是带了的,结果他一句“宝璐有些上火”,便叫下人把烤架给除了,可怜他家妞妞念了好久的野外烧烤。
黎宝璐也很惋惜,“听说河里有鱼,还挺鲜美呢,要是带了烤架就好抓几条来烧烤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道:“其实不用烤架也能烤的。”
顾景云淡淡的问,“谁去抓鱼呢?”
“我会叉鱼!”
顾景云看着她的肚子,“这样去?”
黎宝璐泄气,“你不也会吗?”
顾景云淡淡的道:“昨天晚上我的手让门给夹了。”
秦信芳就淡淡的问,“是不是连带脑袋也一块儿夹了?”
顾景云沉默不语。
黎宝璐也安静的垂下眼眸不敢说话了。
秦信芳看着远处的妞妞拉着安安一脸高兴的冲着她的同窗们跑去,而她的同窗们哭着喊着要离开的声音更大了。
他便冷声问道:“近几都教了妞妞什么?”
虽然妞妞表面上比较听话了,近几日也很少惹他们生气,貌似更孝顺了些,但他心里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今日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威力减少十倍的活泼版的小顾景云,所以顾景云到底教了妞妞什么?
顾景云见舅舅不喝茶,只能自己拿过来喝了,闻言抬头去看那帮小孩,微微一笑道:“只是教她不被人欺负而已。”
“什么,妞妞在书院里被人欺负了?”何子佩总算从俩人的机锋中听出不对劲来,脸一冷问,“谁欺负妞妞了,怎么欺负的?”
秦信芳和顾景云暗道不好,纷纷低下头去装死。
何子佩就去瞪黎宝璐,见她也一脸茫然,就回头瞪俩人,最后指着顾景云问,“清和你说。”
顾景云无奈的道:“也谈不上欺负,就是不对付,一群小孩子和她吵架。”
“为什么吵架?”
“哦,大概是妞妞太优秀了吧,门门功课都是优,自她入学以来,每学期的第一名都是她。您知道的,不遭人妒枉英才,哪一个秦家嫡支年轻时不走一遭?”
何子佩:……突然就没那么担心了怎么办?
顾景云又道:“妞妞学了功夫,您应该庆幸她够自制,没有出手打过人。”
他小时候要是有那个身体素质,只怕罪村里的小孩都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可惜,他小时候长了脑子身体却不好,而妞妞,身体倒是不错,就是脑子没跟上。
何子佩不知道外甥是这么想自个闺女的,不然肯定要抽他,听他如此一说还放心了。
是啊,就妞妞那功夫,还真没人能欺负她。
何子佩松一口气下来便详问道:“只是吵架?那你给她出什么主意了?”
“也没什么,就是把妞妞变成了她们的姑祖母,姨祖母,师姑祖母之类的。”顾景云在三人的目瞪口呆中轻声笑道:“孩子之间的意气之争靠的不过是一股气势,妞妞以辈分压人,她们的气势弱了,自然也凶不起来了。”
所以再发生欺负的事,也应该是妞妞欺负她们了。
黎宝璐忍不住道:“但那是在书院,大家都是同窗,辈分什么的应该影响不大吧。”
顾景云点头,“是啊,我们知道,但那些孩子不知道啊。”
顾景云轻笑道:“她们的长辈会告诉她们要尊师重道,要尊敬长辈,而她们会听话就足够了。”
而等她们长大后知道这个辈分靠的是自觉,不是特别亲近的可以不论后也已经形成了惯性,对妞妞的气势再难撑得起来了,这就足够了。
何子佩和黎宝璐就觉得顾景云太阴险了,竟然插手一群孩子的纷争,忒不要脸了。
不过,怪不起来咋办?
黎宝璐和舅母对视一眼,果断的不再去看那群孩子,低头吃东西。
秦信芳板着脸训他道:“这些旁门左道最好少教给妞妞,以免她跟着你学来一身的坏毛病。”
顾景云不甚有诚意的应了一声。
而在不远处的妞妞刚拉着安安跑到她那群同窗前,无视掉她们,举手与他们的父母见礼。
年轻的父母们觉得这孩子太有礼了,不愧是秦家的人,纷纷还礼。
妞妞就笑道:“这两正跟着母亲背世谱,这才知道我们几家竟然都有亲。以前见面不相识,实在是绎心失礼了。”
听到他们竟然在秦家要背的世谱上,几人纷纷惊喜,忙行礼道:“您说这话才是折煞我等,认真算起来,我们都还是您的晚辈呢。”
妞妞闻言得意的扫了低头耷脑的同窗们,笑道:“我父母和表兄表嫂就在那边,侄儿侄女们既来了不如过去见见?”
年轻父母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侄儿侄女们说的是他们。
几个家庭的父母们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纷纷拎着自家孩子去见礼。
就算秦阁老已经致仕了,那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他们能得此机会实在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