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给乔雨桐打电话。
乔雨桐貌不如她,在男人圈中受欢迎的程度也远远不如她,隐隐地,一直以她陪衬人的形象存在。
女人间那种微妙的攀比心情,令二人很长时间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了,尤其是薇薇和张公子在一起平步青云的那段时间,和乔雨桐更是拉开了距离,二人就更不经常联系了。
可今天,薇薇不得不硬着头皮给乔雨桐打电话。
乔雨桐倒是接了电话。
二人寒暄了几句,薇薇迫不及待直奔主题:“雨桐,你能借我一百万吗?我很快就还你……”
乔雨桐的声音里满是“惊诧”,“不是吧?区区一百万你也要借?薇薇,你被盗号了?”
薇薇:“……”
她还是硬着头皮,长叹一声:“我的账户出了点问题,钱暂时动不了,没法,先找朋友周转一下……”
乔雨桐的语气客气得不得了:“原来如此。哎呀,按理说,这点小事我是应该帮忙的,可是,薇薇,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公司和工作室早被年小明这个扫把星给搅黄了,这一年多几乎都没什么收入了,坐吃山空,全靠卫一泓养着。我妈也一身都是病,常年需要服用昂贵的保健药,昨天还抱怨我没能力给她买一套别墅,因为她想有一片菜地可以种菜。唉,我简直郁闷死了,也觉得自己不中用……卫一泓虽然有钱,可是,我跟他还没正式结婚,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向他张口啊……”
诉苦的语气里,满满地都是炫耀:卫一泓又开了一家新医院,卫一泓真的有钱……更主要的是,我很快就要嫁给卫一泓了……终于,我找的男人胜过了你的男人!
风水轮流转。
薇薇听不下去了,草草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男人靠不住,塑料闺蜜情更靠不住。
薇薇恨恨地放下手机,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有一天,花容月貌的自己也会走投无路!
年子应邀去邻县举行一个讲座。
距离上次和赵理想他们一起去安装录播课程,几乎已经快一年过去了。
旧地重游,她看着台下一张张好奇的面孔,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真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活着站在这台上。
台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以及孩子们的家长。
因为早已知道台上的这个年轻姑娘是捐赠活动的最先发起人,所以,无论师生家长对她都很尊敬。
年子注意到,参会的家长中,有好几名孕妇,应该都是二胎潮的响应者。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旁边坐的都是小女孩——也就是说,二胎潮之后,各地情况其实都差不多:已经有儿子的,再生二三胎的意愿并不强烈。但只有女儿的家庭,很多蠢蠢欲动。
生二胎是好事,可是,年子想:这些明显为着追儿子的父母们,在儿子出生之后,他们还有多少的财力精力来关爱女儿?
可是,这不是她今天要谈的话题。她今天谈的是有关“家”的问题——与其说是讲给在座的少年们听,不如说是讲给他们的父母听。
“在座的各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在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姑姑叔叔等亲友关系中,你们认为谁才应该是你们最重要的人?”
台下的人纷纷举手。
一个年轻的爸爸说:“我认为父母才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对吧?”
一个妇女说:“我认为兄弟是最重要的。兄弟是一个家的根本,传宗接代,奉养父母,给姐妹撑腰。而丈夫,俗话说得好,一丈之内才是夫,一旦离婚,便什么都不是……”
另一个妇女:“我认为子女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必须排在子女的后面……”
还有一个少年举手:“我认为我爷爷奶奶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最爱我……”
众人哈哈大笑。
年子也笑起来。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在我的心目中,亲友之间的排序是这样的:首先,最重要的人是我自己。一个人必须先学会爱自己,如果连爱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很难真正去爱到别人……”
‘本我’要是不存在,一切都是空谈。
“其次重要的人,应该是我们的配偶和子女。子女是我们的血脉,其重要性应该很好理解。可许多人会说:配偶重要?得了吧……”
下面有人小声嘀咕:“配偶重要?得了吧。现在离婚率这么高,谁也信不过……”
年子听得清清楚楚,微微一笑:“配偶真的比孩子还重要!配偶和我们共组家庭,经济共享,情感关联,义务和权利相伴终生。婚姻稳定,家庭和睦,不但能让孩子身心健康地成长,也能让夫妻双方更具有幸福感和归属感。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许多国家的法律都规定夫妻财产属于共有。可是,子女和父母的财产都并不一定和你共有,对不对?你老公出轨向小三转移财产,你可以追溯;可要是你老爸(或者兄弟)养小三转移财产,你根本无权追溯对不对?抛开这些不谈,就算是多子女家庭,父母的财产也经常只会倾向于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子女(尤其是儿子),根本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是不是?一句话,你老公(老婆)的财产才是你的,其余人等,都跟你并不直接相关,对不对?”
台下众人又笑起来。
“……第三个圈层,才应该是我们的父母、手足以及其他亲友……当我们能力有限的时候,应该倾尽全力先顾着小家;当我们有余力的时候,才应该关照整个大家庭,甚至向社会上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穷则独善其身(先养好自己的妻(夫)儿),达则兼济天下(辐射一切可以辐射的需要帮助者)。
许多凤凰男或者扶弟魔之所以被人诟病,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区分不了这三个圈层之间的关系,以至于本末倒置。
一个年轻妇女举起手:“年老师,我出嫁的时候,我父母拿了16万彩礼,一分钱东西都没给我陪嫁,说是不能便宜了男方。现在又要我出10万块帮我弟弟付首付,我根本拿不出来,我老公也不同意,我父母就要我们到处去借,我很想拒绝,又怕父母说我是白眼狼,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便是现在最典型的社会问题。
也是在座的少女们长大后,普遍会面临的问题(难题)。
年子微微一笑:“其实,这就是我今天来讲座的核心目的:对于每一个女人来说,她首先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人!和所有男人一样,人的属性必须先大于社会赋予(强加)的属性!其次,她才是某人的母亲、妻子、女儿、姐妹……按照这个顺序,所有的女性应该优先满足自己的(经济)需求,其次是孩子(因为你对孩子有法定义务!),然后才是丈夫、父母,最后,你有能力就帮一把其他亲友,没有,就绝不能强求!!!”
对于所有的男人来说,也该是同样的顺序!!!
年轻妇女笑起来:“谢谢年老师,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台下,掌声如雷。
年子看着那一张张幼稚少女的面孔,内心其实是很不安的:在她们这个年龄,其实应该读童话书,做公主梦,傻白甜,没心没肺……可是,她宁愿尽早告诉她们一些残酷的生存真相,而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以牺牲品的身份浑浑噩噩度过这一生。
毕竟,我们每个人来这个世界一趟都不容易。
……
最后排,也是济济一堂。
柏芸芸、方胖子、赵理想等都在。
他们随团来进行设备的检修,并且带来一些捐赠品:一大批新书和绘本。
方胖子低声笑道:“真没想到,年小明重伤成那样,今天还可以完好无损地坐在这台上侃侃而谈……回想起她刚刚入院的情景,真是不可思议……”
柏芸芸:“我早就说了,年子这种人绝不会轻易死掉的……否则就太不公平了……”
赵理想默默地坐着,想起这几天收到的无数消息,有点茫然。
全是弟媳妇发来的:大哥,二娃没有奶粉了,你找朋友在香港给我们多买几箱嘛,进口鱼肝油维生素这些也多买点嘛,还有,上次你托朋友带回来的几箱尿不湿特别好用,叫你朋友照着那个牌子再买一批……
几个邻居都说可以在香港打一种很好的肺炎疫苗,大哥,你要不要带两个娃去打一下?虎子说班上(幼儿园)已经有2个小朋友去过泰国了,他还哪都没去过,真是太可怜了,要不,你休年假的时候带我们去一趟?
大哥,你最近为什么总不回家也不回消息?是不是嫌弃你弟弟没本事,看不起我们了?
……
弟媳妇有个绝招:一哭二闹三离婚。
只要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就马上丢下两个孩子回娘家,然后扬言要离婚。
小地方娶妻难(彩礼高),更何况还有两个幼儿……于是,二老以及弟弟往往毫不犹豫就向赵理想施压:你收入那么高,帮养一下侄子怎么了?你侄子也姓赵!难道你见不得自己的弟弟过得好?
……
他一直想摆脱这些人,可是,他发现他们已经牢牢地寄生在自己身上,就像长了脚的虱子,挥之不去。
……
年子走出学校大门。
她不要主办方陪同,也没有去柏芸芸家吃便饭,当然更不会再去赵理想家吃“土鸡”。
她婉言谢绝了一切邀请,一个人在小街上漫步。
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才能看到更多想看的东西。
这些年,小城市也飞速发展,到处拆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她逛了一会儿,觉得很饿,在网上搜了一下,找了一家很着名的苍蝇馆子,叫了一菜一汤。
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餐馆里只有两三桌客人。
等饭菜上来的间隙,她接到消息:“哈罗,小姐,你在哪里?”
“你猜。”
对方顺手发来一个五毛的红包:“快告诉我。”
“就不。”
“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吹吧。”
“小姐,你难道不知道我早已将你精准定位?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这时候,跑趟的小哥已经端上来一个小铁盆子,正是年子点的唯一一个菜。
“哈哈,哥们,你要真那么牛比,那你说我现在在吃什么?”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小姐,你一个人吃这么大一份鲜锅兔?真的不需要一个帮手吗?”
年子吓一跳,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她嘀咕一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正要开吃,忽然觉得头顶光线一黯。
“哈哈,小姐,这么大一盆鲜锅兔,我不帮你,你一个人真的吃不完啊……”
年子也哈哈大笑:“你下了飞机直接跑到这里找我的吗?”
卫微言在她对面坐下,眨眨眼,低声道:“小别胜新婚,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新婚,我必须迫不及待来找你啊……”
年子红了脸,低低啐他一口:“快吃饭,好饿……”
二人大吃大喝,一盆菜很快风卷残云。
放下碗筷,年子才问:“云未寒的手术如何了?”
卫微言沉声道:“年子,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年子心里一寒。
卫微言一字一句:“你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机会成为那几百亿的执行人了……”
年子哈哈大笑:“切,我早就知道,那厮根本就是忽悠我的。”
无钱一身轻。
真要担着几百亿的责任(自己又不敢花),那才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