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是被一阵细碎的谈话声吵醒的,下意识地摸了摸两侧,左手摸到了两个孩子,右侧却是空的,她睁开眼一瞧,姬冥修果真不在了。
茶厅内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是姬无双与燕飞绝的,乔薇披了衣裳,随手把被望舒蹬掉的被子盖回望舒的身上,起身推开了一道门缝。
三人都在,桌上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看来已经坐了许久。
燕飞绝与姬无双不知在争论着什么,姬无双的脸色不大好看,燕飞绝一脸焦急,端坐在主位上的姬冥修倒是一贯地镇定,眸子里瞧不出丝毫情绪。
乔薇穿戴整齐,走进了茶厅:“出了什么事?”
三人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都有些意外。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吵到你了是不是?”
乔薇打了个呵欠,端起被他喝了一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戏谑道:“三个大老爷们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开茶话会呢?”
燕飞绝苦恼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颗果子,却又毫无胃口地放下。
姬冥修拎了壶凉水放到炉子上:“找到假的小卓玛了。”
“这么快?”乔薇来了精神。
姬冥修道:“自己送上门的,现在在燕飞绝的房中。”
“自己送上门?”乔薇嘀咕了一句,看向燕飞绝,“你收留她的?你知道了?”
“你也知道?”燕飞绝炸毛了,“敢情你们全都知道,只将我一人蒙在鼓里!”
姬无双清了清嗓子。
乔薇挑眉道:“这可不能怪我们,原本这件事就不是谁告诉谁的,大家都是自己猜的,你没猜着,怨不得人!”
“这怎么猜得着?”燕飞绝问。
“这怎么猜不着?”乔薇反问。
那么明显,人和东西一块儿丢了,后面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人却销声匿迹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当时的水流如果大到能将一个活人冲走,一个小小的包袱罢了,怕是早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西贝货的手中?
若说是西贝货派人跟踪了他们,关键时刻抓住了水流中的包袱,可需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离她不远,当时那么多高手在场,若果真有人靠近她,不会没人察觉,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薛蓉蓉。
在得知西贝货拿着她的信物出现在贺兰堡时,所个人都联想到个中蹊跷,只有燕飞绝毫无察觉,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去察觉,在他心里早已将薛蓉蓉看成了自己心悦的姑娘,所以尽管他们都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告诉燕飞绝“真相”,却全都说不出口。
乔薇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不是怕你难过吗?你那么喜欢她,要是发现她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你受得了吗?”
燕飞绝哼道:“你究竟是怕我难过,还是怕我心软,不肯出手对付她?”
茶壶的水开了,姬冥修拎起茶壶,给乔薇倒了一杯茶。
乔薇嘟哝:“你也不笨嘛。”
燕飞绝一噎:“你这丫头!”
姬无双头疼:“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救她的。”
燕飞绝瞪眼:“你为什么不救?”
“我不想救。”姬无双度量本就不大,对乔薇都一肚子怨恨,更何况一个背叛了大家的薛蓉蓉?
“你……”燕飞绝气了个倒仰,又看向乔薇。
乔薇摊手:“我也不想救,她冒充我,乱认我外公,她死了,我乐得清净。”
燕飞绝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别看我,我惧内。”
“咳咳!”乔薇猝不及防,呛到了。
燕飞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把她带回来是出于私心吗?她晕过去前曾对我说,她是被人逼迫的,她幕后有个十分厉害的主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主谋是谁?她还告诉我,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塞纳家的人。事关重大,我才将她带了回来,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你们等她醒了自行问她,她的去留我绝不过问,是死是活,也全在你们。你们若是觉得我带错了,没必要留着她,我现在就把她丢出去。”
说罢,他当真转身就走,姬冥修淡道:“回来。”
燕飞绝哼了哼。
乔薇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相公煮的茶就是不一般,清甜可口,唇齿留芳,好茶,好茶!
燕飞绝道:“我去叫乔老爷?”
乔薇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吵我爹干嘛?算了,我去吧。”
姬冥修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姬无双一个眼神,姬无双郁闷地去了。
女子的伤势十分严重,浑身上下就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也不知她是得罪谁了,竟被人给揍成这样,姬无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摘了十几片乔峥让他们几个从百鬼深渊搬回来的龙血树的叶子,才总算是把她伤口的血凝住了,就不知明日乔峥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龙血树惨遭屠戮了会不会气得炸毛。
姬无双光是想想心肝儿便抖了抖。
处理完伤势后,姬无双又从乔峥的药篓子里偷了一株树舌灵芝熬给女子喝了,树舌灵芝除了能补身子,也有止血镇痛的功效,喝下后不久女子便幽幽地转醒了。
姬无双大功告成,一刻不留都走了出去。
姬冥修拍了拍等到一半便倒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乔薇,乔薇含糊道:“怎么了?”
姬冥修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口水:“她醒了,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乔薇伸了个懒腰:“一起吧!”
二人一道去了燕飞绝的屋子。
女子知道自己是要被问话的,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面色苍白如一层蜡纸,乔薇曾怀疑过这是对方的苦肉计,不过见了她眼下确实只差一口气便能去见阎王爷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一层疑虑。
乔薇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道:“不必和我说你怎么受伤的,只要不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我就毫无兴趣。”
女子未开口便被狠狠地怼了一把,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险些就这么去了。
姬冥修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仿佛没听见二人的谈话。
女子的眸光不经意地自他身上扫过,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涧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巅的雪莲,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整间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着茶,指尖如玉,优雅如画。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乔薇一声低喝,女子回过了神来,羞恼地瞪了乔薇一眼。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力气瞪我呢,看来挨打没挨够啊。”
女子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罢了,我看你脸色这么差,估计撑不了多久,抬杠就省了,赶紧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吧?别拿你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你没那么心软。”
女子虚弱得厉害,确实撑不了太久,虽很想与乔薇怼上一怼,可终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说道:“我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乔薇抱怀,好笑地看着她:“听你这话,似乎是被人卸磨杀驴了?”
女子没料到乔薇一下便猜中了个中关键,冷冷地睨了睨乔薇,说道:“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如今这项计划已经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们动手,你就不可能放过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们也断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保下我。这就是我找来的目的,我想活。”
乔薇眉梢一挑:“听起来不无道理,不过,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一条活路?”
女子艰难地说道:“我对他们没了价值,但对你还有,不是吗?”
“是吗?”乔薇反问。
女子不悦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一切是我一个人计划出来的吧?”
“你背后有人,我知道。”乔薇笑了笑,“你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乔薇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你,一会儿背叛我,一会儿背叛你的主子,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女子冷声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乔薇扶了扶头顶:“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过了脸,平复心头的火气。
乔薇漫不经心道:“说吧,那人是谁?”
女子蹙眉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与他联络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谋什么事。”
乔薇摸了摸下巴:“听起来,那个背后的主子不是毕罗家?”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我确实无法确定,他这人极为谨慎,每次见面时都躲在屏风后,说话的声音也经过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辩,就连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亲,却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继续。”
“哈佐的事还要听吗?”
乔薇道:“你说我就听。”
这是要听了。
女子道:“哈佐与我不同,我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胁迫,哈佐却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乔薇挑了挑眉:“他想成为毕罗家的继承人?”
女主点头:“没错。他是毕罗家最优秀的勇士,比他嫡出的哥哥优秀百倍,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家臣,他想做毕罗堡的主人。在塔纳族,几乎没有私生子继承家业的先例,但如果能够得到和卓的支持,他就算成功了一半。”
乔薇纳闷道:“和卓怎么会支持他?就算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吧?”
女子说道:“和卓当然不会支持哈佐,但要是我成了下一任和卓呢?”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就算没了我外公,还有我娘,怎么可能轮到你?”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他的计划。”女子顿了顿,郑重地看向乔薇,“他想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让你娘被掩埋在废墟下,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他敢?!”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将桌子拍成了木片。
女子的身子抖了抖。
姬冥修看了看乔薇,目光落在她毫发无损的素手上,随后,又看了女子一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品起了茶。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想杀我娘?”说着,看向了女子,“薛蓉蓉,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剁了你!”
女子的面色变了变,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撒谎,我还没糊涂到把自己最后一条生路给掐断的地步。”
“最好是这样。”乔薇警告道。
女子无奈又可气地叹了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是之前的计划,前提是我能成功地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那样,为了避免你娘出关认出我来,最好是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可现在我已经败给你了,你娘出来不出来都不影响大局了,所以我猜,你娘暂时反而安全了。”
狗屁东西,竟敢打她娘的主意,别落在她手里!
乔薇又道:“那混蛋还让你干什么?”
女子道:“没别的,就是让我尽快说服和卓承认我的身份,只是可惜,和卓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表面上对我很好,却一直不提上族谱的事,我忍不住主动提了一次,结果就有了这一次的比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我外公他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假的?”
女子叹道:“这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证据的。”
“那个混蛋知道吗?”乔薇问。
女子摇头:“我怕他会认为我取得不了和卓的信任,早早地将我这步棋子换掉,所以,一直没敢把心底的怀疑告诉他。”
乔薇哀叹一声:“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忠心嘛。”
女子正色道:“我说过,我是被胁迫的。”
乔薇不以为意:“我当初可没胁迫你,反而我还救了你,可你对我一样不够忠心。”
女子蹙眉:“那也是胁迫的一部分。”
乔薇摊手:“承认吧,你只是比较自私而已。”
女子噎了噎,说道:“我只是想单纯地活着,这也叫自私吗?难道你可以无私到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命给交出去吗?”
乔薇摸下巴:“那得看是什么人。”
女子微微一惊,张嘴,正要追问什么,沉默半晌的姬冥修淡淡地开口了:“你让我们小心塞纳家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不仅气质出众,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尤其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能听得人耳朵都怀了孕。
女子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道:“塞纳夫人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她的妹妹是和卓的侧夫人?”
乔薇对侧夫人的称呼似乎有点儿印象,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侧夫人可是我第一次进贺兰堡时,在议事厅看到的烟夫人?”
女子道:“没错,就是她。你外祖母在你娘及笄后不久便病逝了,之后,和卓没再娶妻,一直到你娘离开族里,一走多年,族人都以为你娘死掉了,于是由长老们做主给和卓纳了一位新夫人,这位新夫人就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要是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就要想想塞纳夫人的用心了。”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的关系问问她外公便一清二楚,薛蓉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塞纳夫人明知她是和卓的外孙,却对她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确实蹊跷了些,可仅仅因此就说塞纳家别有用心,又似乎有点儿……不够让人信服。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关系如何尚且未知,也许塞纳家只是不愿意提起她呢?
又也许,只是薛蓉蓉在挑拨离间呢?
心思转过,乔薇冷静下来,看向女子道:“你让我们当心塞纳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吧?”
女子再次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一次在会面那位大人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戴着斗篷,低着头,还用手遮住了帽檐,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手背上有一道疤,被我给看见了。”
“手背上有疤的人……莫非是……”乔薇眸光一顿。
女子道:“塞纳鹰。”
乔薇古怪地问道:“怎么会是他?”
女子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三个手下,另一个……与塞纳鹰都许久没出现了,不会是在一起吧?若果真是这样,你们的手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乔薇心口一跳,易千音……确实多日没有消息了。
女子叹道:“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不足以取信你,但我相信你们总有办法查证的。”
回到自己屋时,天空已经破晓,两个小包子抱在一块儿睡得香甜,三小只在吊椅中也是一副宁静的模样,乔薇看了一眼,轻轻地合上里屋的门,与姬冥修在茶厅坐下,问:“薛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姬冥修道:“关于他们想要取代你、谋害你娘的计划应该是真的,哈佐想要得到毕罗家也不会是假的,至于毕罗家主是否完全被蒙在鼓里,就有待查证。”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那关于塞纳家的呢?你相信吗?你觉得塞纳家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姬冥修望了望无边的夜色:“塞纳家全心全意地帮你回到和卓身边,自然是有它自己的目的,一件事如果对自己毫无益处,谁又会去做呢?端看他们的目的究竟有多大了,若只是想拥有一份从龙之功,巩固家族地位,成为毕罗家都望尘莫及的世家,那么这样的目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各取所需,待到你羽翼丰满,再看他是去是留;可若是塞纳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要当机立断,铲除一颗毒瘤了。只不过,以上都算是恶意的揣测,也不排除塞纳家是有自己的苦衷,譬如,因为什么事有求于你。那个假小卓玛就算说的全都是真话,也不排除她本身了解到的信息有差。所以,在得到确凿的证据前,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乔薇觉得自家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薛蓉蓉不可轻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终归是有了方向,接着往下查就是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刚刚塞纳夫人问我几时行册封礼,你打断了我的话,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怀疑塞纳家另有目的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尖:“你先别多心,我只是在朝堂做惯了,凡事都爱多留个心眼罢了。”
乔薇啧啧两声:“心眼那么多,会不会哪天我也被你算计得渣都不剩?”
姬冥修轻轻一笑,玩味儿地说道:“我以为我早已把你算计渣都不剩了,原来还剩一点啊……”
乔薇拿眼瞪他!
半晌,才又说道:“塞纳鹰呢?你还没说他是不是真的与那个幕后黑手勾结了。”
姬冥修凝眸道:“这个也需要查证。”
屋里,有了起床的动静,乔薇赶忙推了门入内,是两个小包子醒了,景云一贯起得早,难得望舒这懒虫也有不赖床的一日,景云乖乖地穿着衣裳,望舒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裤衩,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私藏——金灿灿的鸟儿、金灿灿的老虎、五颜六色的珠子……每一件都摸了一遍,随后又爬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睡了!
这小东西!
乔薇给气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小脸。
“娘亲的手好冰!”望舒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
乔薇使坏地将冷冰冰的手伸了进去,摸上她白花花的小屁屁,望舒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顶着被子在床上爬来爬去,最后没办法了,使出了杀手锏:“爹爹爹爹!”
姬冥修走了过来,望舒一把掀开被子,扑进了他怀里:“娘亲坏!”
乔薇笑得不行了,被薛蓉蓉搅出来的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走过去给儿子穿了鞋、梳了头,去小厨房做早饭,路过乔峥的屋子时,听到里头传来自家老爹的暴喝:“谁动了我的龙血树?!谁偷了我的灵芝?!谁!谁!谁——”
燕飞绝把人带回来时是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塞纳堡的人并不知假的小卓玛已经住了进来,乔薇这儿恰巧有凤倾歌的面具,便戴在了对方的脸上,对外只道是个捡来的可怜丫头,准备收作侍女。
早饭后,乔薇去了女子房中:“我问你,你上一次在那个人的地方碰到塞纳鹰是什么时候?”
女子回忆道:“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了,大人有月底召见我们的习惯,今日又是月底,其实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究竟能不能碰到塞纳鹰。”
乔薇顿了顿:“塞纳鹰知道你在替那位大人做事吗?”
女子想了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替大人做事,就连哈佐也是不知的,哈佐一直以为塞纳鹰是我们的死对头呢。”
乔薇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薛蓉蓉的话,如果要,那么塞纳鹰就与薛蓉蓉是一个团伙儿的,只不过塞纳鹰的级别听上去更高一些,保密性更强一些。
“在飞鱼镇,你与塞纳鹰不是串通好的?”乔薇问。
女子摇头:“不是,大人手下的人都是各做各的,除了我与哈佐因任务需求彼此认识,别的就算是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也不一定知道双方效忠的是同一个主子。”
如果薛蓉蓉没有骗她,那么那个大人物就有点意思了。
……
乔薇最终决定去会会那位大人。
“你要怎么会?”燕飞绝问。
乔薇道:“假扮成薛蓉蓉,回去向他复命。”
燕飞绝炸毛:“你疯了吧?你就这么去不怕羊入虎口啊?万一薛蓉蓉是故意引诱你去自投罗网的怎么办?”
“有这个风险,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你……”燕飞绝又气又无奈,“要是易千音在就好了。”
易千音擅长易容之功,可以易容成乔薇的模样,代替乔薇前去试险,偏偏这么重要的时候,联系不上那小子。
易千音失联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塞纳鹰,就算只是为了弄清易千音的下落,乔薇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乔薇:“有把握吗?”
乔薇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坑蒙拐骗我最在行了!”
姬冥修抚了抚她发顶:“我在外面等你。”
乔薇换上了薛蓉蓉那套已经洗净烘干的衣裳,擦了薛蓉蓉惯用的香膏,又将头发梳成了无数的小辫,戴上一顶白色彩玉毡帽,披上斗篷,也带上了小白。
小白小小一团,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见。
会面的地点在贺兰堡附近,那儿有一处看似荒废的小屋,建在一个淡水湖的水面之上,四周是翠绿的杨柳,因交通不便,人烟罕至。
姬冥修在附近的山头找了一处制高点,左手拿稳了破神弩。
燕飞绝从湖泊的另一侧潜入水中,姬无双打扮成车夫的模样,戴着斗笠,静静地坐在马车外。
珠儿爬上了柳树,大白蛰伏在草丛中。
一切准备就绪。
乔薇踏上小桥,来到了小屋前,重叩三下,轻叩三下。
门被打开了。
乔薇缓步入内,一副低头顺目的模样,开门的哑奴将她带进了右侧的一个厢房,房间极大,却并不舒明开阔,窗子全都拉了下来,暗沉沉的,一旁的熏炉上升腾着袅袅轻烟。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一扇中原式样的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这个屏风可以说是乔薇来到这边后见到的唯一的一样具有中原特色的东西。
乔薇识趣地站在屏风外,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唤了声:“大人。”
屏风后传来冰冷无比的声音:“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果真是雌雄莫辩的声音啊……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十分害怕地说道:“对不起,我把事情弄砸了,请大人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值得我责罚的?”屏风后的人讥讽地说完,扔出了一把匕首,“自行了断吧!”
乔薇看着脚边的匕首,心道这要不是与薛蓉蓉演的一出戏,就是真的想卸磨杀驴,乔薇的小身子瑟缩了一下:“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这次原本已经计划了,可是哈佐迟迟不出现,我一人……对付了不了他们那么多人,这才害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哈佐被困在那个要命的山谷中,至今未归,她可不怕对方识破她的谎。
然而乔薇的心思刚一转过,屏风后便射来一道红绫圈住了乔薇的脖子,乔薇心里骂了声大爷,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了。
小白听到了乔薇的闷哼,就要冲出袖子,乔薇一把按住。
“我最讨厌找借口!哈佐自有他的好去处,而你……”屏风后的人说着,手臂一绕,将红绫又扯紧了几分。
乔薇只觉自己完全呼不过气了,冷汗冒了出来,这家伙武功这么高强,就算是燕飞绝与姬无双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nnd!隐族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多高手啊?
“咳咳……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乔薇急中生智,拼命全力冲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脖子上的红绫陡然一松,乔薇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屏风后的人不可一世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否则,让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会让你死一百次!”
老妖怪,走着瞧,谁让谁死一百次还不知道呢!
乔薇压下心头诽谤,诚惶诚恐地福低了身子,浑身颤抖地说道:“小的不敢蒙蔽大人!”
“说,你有什么法子?”屏风后的人问道。
乔薇眼神微闪道:“我可以杀了小卓玛,真真正正地取代她!我从深渊出来的事没有人知道,我只用将她骗去深渊杀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死的是我,之后我再回到贺兰堡,回到和卓身边,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淡淡地说道:“你可以骗过塔纳族的人,可你骗不过与她随行的那伙人。”
乔薇不以为然道:“有什么骗不过的?与她接触这么久,我已将她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我有自信能瞒天过海。”
屏风后的人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犹豫。
犹豫就代表动心,乔薇眯了眯眼,果断地添了把柴火:“大人,你倾注在我身上的心血不比倾注在任何人身上的少,难道就让我这么白白地死掉吗?那您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吧?请您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向您保证,我一定拿下乔薇,我会坐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替您铲除一切异己,我会将整个塔纳族双手捧到您的面前!”
似是终于被打动了,屏风后的人将红绫收了回去:“那好,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记住,你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十日后,你倘若还坐不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亲手杀了你!”
乔薇“心惊胆战”地应下:“是,小的遵命!”
这一风波闹得有点久,久到第二个前来觐见的人已经到了,哑奴入内,绕去屏风后禀报了什么,屏风后的人淡淡说道:“你退下吧,没什么事不用过来了,尽早将小卓玛解决掉,别让我总替你们操着一颗心!”
“是!”
乔薇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乔薇走出堂屋时,看到地上有一道人影,是从左侧的屋子投射过来的,想必这就是第二来前来觐见的人,就不知是不是塞纳鹰。
哑奴将乔薇送出了宅子。
乔薇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有个人来了,你看见没?”
姬无双压低了帽檐:“应该不是走的这条路,我没看见。”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去与冥修会合吧。”
姬无双往水下射了一枚飞镖,这是召回燕飞绝的暗号。
转角处,姬冥修与两小只也上了马车。
乔薇把屋里的情况与姬冥修说了,姬冥修听到她险些被那人勒死,眸子里遽然闪过一道冷光:“总有一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乔薇点头如捣蒜:“拧拧拧,一定拧!不过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了,虽是没查出塞纳鹰是否与他有勾结,但阴差阳错给自己弄了一点护身符。”
“先别高兴太早。”姬冥修说道。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我收到易千音的消息了。”姬冥修将手中的小纸条递给了乔薇。
乔薇展开一看:“什么?塞纳鹰与易千音打了一架逃跑了?难道塞纳鹰真的有问题?你刚刚站在山坡上,可看见谁进入那间小木屋了?是不是塞纳鹰?”
姬冥修凝眸道:“有个男人,穿着斗篷,看不出是谁。”
乔薇正色道:“塞纳堡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去我外公那里吧!”
姬冥修点头,让姬无双迅速将马车驶回了塞纳堡。
乔薇上了楼,叮嘱乔峥收拾东西,乔峥嘀咕道:“住得好好儿的,干嘛要走?你外公不待见我,我不去你外公那儿!”
乔薇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
乔峥看着女儿快步走出屋子的身影:“哎!哎!那么着急做什么呀?”
乔薇又去了燕飞绝的屋,丢给女子一套凤倾歌的衣裳:“换上,赶紧走!”
女子撑着虚弱的身子,换上了衣裳。
众人收拾好了行囊,正要下楼,塞纳河领着一群侍卫冲了上来,将门口齐齐堵住。
乔薇让自家爹爹带着孩子进了屋,姬冥修走上前,将乔薇挡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外黑压压的侍卫:“塞纳家主,你这是何意?”
“把他们给我抓住!”
塞纳河一声令下,侍卫们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你敢?”乔薇自姬冥修的身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塞纳河,“塞纳家主,你想以下犯上吗?”
塞纳河面无表情道:“我暂时相信这件事与小卓玛无关,请小卓玛不要插手,你去哪里我不会为难你,但这几人,我必须拿下!”
乔薇冷眸微眯:“什么叫与我无关?别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吗?他们,一个是我丈夫,两个是我朋友,你二话不说便要拿下他们,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小卓玛?”
塞纳河道:“我说过我暂时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想与你为难,希望你也不要让我难做。”看了一眼乔薇手中的行李,“你若是想离开,尽管带着你父亲与孩子离开,但这几人,休想踏出塞纳堡一步!”
乔薇双目如炬道:“我今天,还就非要把他们带走不可!”
塞纳河捏了捏拳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将她一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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