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聊的是皮克曼的作品,结果到了后边成了学术研讨。
关于世界“背面”的虚境,说多了也没有意义,皮克曼自己都弄不清他这些作品的灵感来源,也不知所见到的那些奇诡景象到底是不是万物的背面。
维克托倒是对里安隆说的那些怪物的分类感到好奇,根据他的描述,人类学者基本上可以确认来自神话纪元后出现的怪物,或许是根据古代文献的记载,或许是发现了化石……
但他们是如何确认怪异物种来自神话纪元前?
所谓的前纪元残物,比方说沙鲁巴,它们现今还活跃在印东大陆的地底下,而人类历史对神话时代的描述都少之又少,学者们又怎么得知神话纪元之前的世界呢?
时间刚过午后,天气非常晴朗,万里海面无大风大浪,甲板上聚集了更多的乘客,他们欣赏着海岸风光,在露天餐桌旁走来走去,非常热闹。
怯意的时光更能让人享受畅聊,维克托提出了关于历史的疑问。
里安隆轻抿茶水,回答道:“关于这点,也是我所研习的课程方向,艾楠尼亚的文献太过局限,山弗朗公立大学的图书馆和防剿部的资料室应该可以提供给我更多的启发。”
“这么说,确实有学者研究出来了一套方法来验证神话纪元之前的历史?”维克托更加好奇。
里安隆没有回答,皮克曼却接话道:“说到历史时期,我听说艾楠尼亚的传统节日里有一个‘萨温节’,号称并不存在的一天,独立于时间之外,甚至有传闻说是什么……‘多重历史相交之日’。”
“多重历史相交?”维克托顿时皱起了眉,这是一个他听过的说法。
记忆还比较清晰,他记得那所谓的多重历史相交之日,正是西大陆约顿黑水灾变的日子。
“有什么说法吗?”维克托看向皮克曼。
皮克曼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并给出他的理解:“我猜,历史可能不止一条时间线,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世界正以另外一种方式发展着。”
这话令维克托想到了“平行时空”理论。
然后,他再联系上了鸦与唐尼在玫瑰湖底的对话,推测艾楠尼亚的萨温节或许是某种特殊的时间节点,能够将平行时空给联系起来?
瓦伦丹祖灵就是利用这种时空相交的裂缝,降临在了物质世界?
想到这儿,维克托又把目光看向了里安隆,对方是地道的艾楠尼亚本地人,当然比他们更加了解自己民族的节日。
然而,里安隆却是这么回答的,他提出一个反问。
“如果你们拥有了穿越时间的能力,回到过去杀死了自己那小时候的祖母,那么你们还会存在吗?”
祖母悖论?
维克托记得这个经典的假设,那也是平行时空理论的启发。
不过,里安隆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他继续阐述道:“自从萨温节传播向整个世界后,‘多重历史相交’的说法就潜移默化地扩散开去,很多学者搬出杀死自己祖母的悖论,结合上萨温节,证明时间是多向发展的,我们的历史并不只是一条。”
“真的存在平行的时间线吗?”皮克曼倒吸一口凉气。
里安隆微微一笑,接着道:“有人从古代石板的英雄史诗和一些羊皮卷的记载上发现,某位英雄人物或者大名人,会同时出现在错误的时间点上。”
“错误的时间点?”维克托皱了皱眉。
里安隆嗯了声:“比如,某位国王在某一天战死了,他的国家也因此而灭亡,随后土地变得荒芜,无人居住……但,在几百年后出土的另外一块石板上却记录着,他赢得了那次战争,并且吞并了对方,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国土辽阔,生机勃勃。”
“什么……意思?”皮克曼脸上挂着不解之色,“是恶作剧吗?或者只是古人书写的故事?你们知道的,很多神话故事都非常荒谬,口口相传下来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版本。”
“毫无逻辑……”维克托捏着下巴思索,“已经死掉的人与灭亡的国家,却在几百年后的记载里存活并且延续……要么就是虚无的历史记载,是假的,要么就是……多重历史相交?”
“对!”皮克曼恍然大悟,“肯定是这样的,两条时间线不同的发展,然后在萨温节或者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彼此融合了……”
面对维克托与皮克曼的推论,里安隆笑而不答,沉默很久后,他才慢慢地说:“你们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们还在用逻辑推理时间,可见在你们的心中,时间只是线性的。”
看来这位新人调查员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维克托洗耳恭听,静静看着对方。
只听里安隆接着说:“如果世间并没有逻辑,时间也不是线性而是混乱的呢?”
“啊?”皮克曼张了张嘴,他那艺术细胞的脑子很难理解里安隆这段话。
当然,维克托也不明白。
里安隆继续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多重历史其实并不存在,而时间只有一条,但它是混乱的……你回到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母,按照逻辑,你的父亲就不该诞生,你也本不该诞生。但是,你诞生的事实是存在的,你回到过去杀死祖母的事实也是存在的,你祖母死后你本不会诞生的事实还是存在的,所有的事实与因果都会存在,你们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们相信时间是线性而不是混乱的。”
这既烧脑又混乱的观点令维克托与皮克曼同时感觉到了难受。
不过仔细想想,里安隆刚才列举的国王案例,确实能够表达混乱时间的概念。
但维克托并不想接着聊这个复杂的话题了,他转而向皮克曼打听对方抵达山弗朗后的去处。
这家伙身上没钱,乘船跑那么远去赛国首都到底是干嘛?投奔亲戚还是另谋求生之路?
皮克曼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他轻声细语回答道:“我……我会去一家俱乐部表演,然后赚点钱。”
“俱乐部?什么俱乐部?”
“私人俱乐部,不方便透露,但肯定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地下场所。”
“那你去表演什么?”
“表演画画……”
维克托瞪大了眼,但见对方回避这个话题,也不好追问,话锋一转:“你在下边的那些东西,准备怎么处理?”
皮克曼面露纠结。
维克托想了想,然后告诉他,自己可以把房间的空地腾出来,借给他堆那些物品,但皮克曼得答应送自己一幅最好的作品。
皮克曼感激地向维克托道谢,很爽快地答应了,毕竟他的那些画基本也卖不到什么钱。
这事敲定后,皮克曼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张嘴惊讶地询问维克托与里安隆。
“两位先生,你们都是亚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