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部长先生，我对于中国悍然侵入我印度支那提出强烈的抗议。”
玛德气冲冲的来到了颜惠庆这里。
颜惠庆让他进来之后，站都没有站起来，只是在那里慢慢的品尝张学文特意送给他的毛尖。脸上的表情是似笑非笑，反正显得非常轻松。
玛德看到颜惠庆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大骂，这个中国佬真是没有礼貌。果然是一群未进入文明社会的野蛮人。也不知道这样的野蛮人是怎么成为中国外交部的部长。
颜惠庆放下茶叶，然后才缓缓的抬头对玛德道：“玛德伯爵，我跟你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听到这话，玛德一愣。
这才想起来。
上一次颜惠庆离开的时候，就跟自己说了这句话。当时的自己就把他当成是笑话来听，但现在自己却真的过来找颜惠庆。不过不过来不行。
现在法国在印度支那被中国军队打的溃败，根本就没有实力重新打回来。中国这帮胆小鬼，对付区区几个人，竟然动员那么多部队。进入河内的部队竟然超过四万多人。
让玛德都怀疑，中国军队是不是打算不离开印度支那。
“部长先生……”
“玛德伯爵，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质疑我们政府要保卫我们自己国民的决心，也不要觉得我们没有那样的实力。啧啧啧，其实我是真的很失望的。因为我并没有看到那个欧战英勇阻击德军的法国军队。”
该死。
玛德认为颜惠庆这是在嘲笑法兰西共和国。
中国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法兰西共和国。你们这群低贱的，未开化的中国人。玛德在心中把自己能够诅咒的话都用在了颜惠庆身上。
心中也在骂那个一溃千里的外籍兵团。也不知道国内怎么会派战斗力这样差的部队留在印度支那。
丢脸。
把英勇的法军脸面都给丢光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这些都是扯淡。
赶紧解决目前的事态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自从中国进入越南，占领了河内之后，越南、老挝、柬埔寨三个国家的反对势力立马就活跃起来。
如果不赶紧扑灭他们，未来这块地方还真不一定属于谁。
毕竟这地方当年就是中国的保护国。
只有中国赶紧退出这些地方，法国才有精力去扑灭这些反抗的力量。
“部长先生，我代表法兰西共和国要求中国军队立即撤出河内，撤出印度支那地区，撤出广州湾。不然我们法兰西共和国只能是认为中国要向法兰西共和国宣战。”
虽然现在处于劣势，但玛德还是很硬。
因为他相信面对法国这样的世界级大国，中国一定是畏惧的。对于中国这种好面子，但胆小的国家，一定要吓唬他们。当年法国用这样的方法，几乎是屡试不爽。
所以一来就直接给颜惠庆下马威。
颜惠庆笑了。
真的笑了。
法国的情况谁不清楚。现在法国国内一半工厂处于停顿状态，到处都是各种示威游行。国家经济至今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政局混乱不堪。
而且法国国内的厌战情绪非常严重。
去年英法继续支持波兰和苏俄打仗，在英法都爆发了巨大的反对浪潮。因为几年的欧战，死伤太惨重，让英法百姓相当畏惧。
畏惧再来一场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样的战争。
当然不说这些。
就光是法国的实力，也派不出远征军。在一战之前法国最多能派几万远征军，几万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几万远征军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现在的法国，一万远征军估计都派不出来。
这点人来到中国就是喂王八的。
你在欧洲大陆怎么称王称霸中国管不着，但是在远东，你法国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卧着。因此颜惠庆很不厚道的笑了，是一种蔑视的笑容。
真当现在是八十年前鸦片战争时期的中国。
颜惠庆回国才几个月时间，来之前可是专门在法国转悠过。你法国现在什么情况，颜惠庆比谁都清楚。
“玛德伯爵，我们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只想保护好我们自己的国民。但如果有任何国家想要欺凌我们中国，想要和我们打仗，我们中国也是不会害怕战争的。包括面对法国这样的强国，我们中国也不会有任何的退缩。”
颜惠庆说的斩钉截铁。
说实话，想当年颜惠庆面对外国人的时候，真的很想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我们不怕你们，你们吓唬我们也没用。可是不能，因为他不能激怒外国。
可是现在不同。
中国已经不是你们随意拿捏的国家。辛亥革命十年，中国虽然还是落后的国家，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阿猫阿狗随意过来欺负一下，就签订不平等条约的那个中国。
“部长先生，你这样会后悔的。”
“玛德伯爵，我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诉玛德伯爵的是，我们再次给阮朝三天的最后期限。如果三天之后再没有答案，那么几天之后你跟我再谈的时候，中圻也在我们手中。说不定南圻也在中国军队手中也有可能。”
“你们，你们还要进军？”
玛德是真的惊讶。
没想到占据河内还不够，中国军队准备继续出击。这怎么可以，如果中国军队赖在印度支那不走怎么办。这可是法国在远东唯一一个立脚点。
是。
在远东法国是没什么影响力，但法国对于远东也是有野心的。印度支那就是他们选择的一个跳板，绝对不能丢失这个法国在远东的殖民地。
因此玛德很是着急。
但他也是有经验的外交家，虽然着急，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沉声道：“部长先生，我希望中国政府想清楚。我们法国和中国是友好国家，何必为了一些小事情闹的兵戎相见。我相信阮朝一定会知错能改，对，我相信。”
玛德虽然表情依旧高傲，但话已经软了下来。
颜惠庆笑着道：“是啊。我们和法国是友好国家，我也认为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些东西必须要重新谈谈。”
…………
“中国这个条件太苛刻。”
法国，巴黎。
亚历山大·米勒兰，法国总统看到中国提出的条款，怒气冲冲。米勒兰这个人开始在政坛发迹的时候号称是社会主义者，愿意为工人获取更多的权利。
甚至在三十年前，他曾以雄辩的口才为富尔米的被捕工人和卡尔莫的罢工工人进行辩护，在工人中赢得声誉。甚至他成为法国工人眼中的领袖人物。
法国工人都希望米勒兰为工人争取权利，他们也都愿意支持米勒兰。
但是真正步入政坛之后，米勒兰却完全是另外一个面孔。1910年，法国爆发了铁路工人大罢工，米勒兰进行严厉镇压，甚至动用了部队。米勒兰1912—1913年、1914—1915年两度任军事部长，在军事上为法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作准备。他直接对冶金工人说：“不再有工人的权力，不再有社会立法，只有战争。”
因此米勒兰被“社会民主党”认为是背叛者。
一战结束之后，法国国内非常困难。
但法国和英国一起对苏俄进行打压，不仅派出自己部队，还大量的武装邓尼金，以及后来的波兰军队。这都让法国国内很多人非常不满。
本来法国已经立法国内工人八小时工作日，但米勒兰当选总理，组织政府之后1920年1月废除了这条。引起了法国国内工人的大规模罢工，米勒兰立马是用军队镇压了这一次的工人罢工。
1920年9月，米勒兰当选为法国总统。
“我们难道要真的同意这群落后野蛮的中国提出的条件？”
看到总理阿里斯蒂德·白里安没有说话，一直沉默，所以米勒兰忍不住道。
法国的政治体制，属于半总统制共和国。虽然总统权力很大，几乎是凌驾于内阁之上。可是同样总理的权利也不小，一旦总统和总理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就会爆发很大的冲突。
当然总统完全有权利，有能力把总理搞下去。
不过白里安这个总理，在法国政坛是个不倒翁，能力非常强大。和米勒兰一样，当年出道的时候都是社会主义者。1910年用军队镇压工人运动，也有他的份。
但白里安本人却一直是法国政坛左派，出台过很多让人称赞的政策。而且别看是总理，但法国外交部门基本上就是白里安的老巢。
因此外交权虽然在总统手中，但米勒兰还是准备跟白里安好好商量一下。
“总统，我们目前在远东没有丝毫的实力可以和中国对抗。而且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中国很有可能把印度支那直接给打下来。到时候这些条件我们不听也得听，而且中国估计还不需要我们承认，自己就按照上面的意思做事情。这样我们什么都没有，还会损失印度支那。”
白里安脑袋很清醒。
就是法国最巅峰的时候，在远东实力也很弱。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
“中国虽然还很落后，但他毕竟是大国。有了一定实力之后，肯定是要废除之前强加给他们身上的那些条款。这是不可避免的。”
听着白里安的分析，米勒兰脸色非常不好看。
这些事情他当然明白。
可就是不甘心。
中国要求法国撤销租界，归还广州湾以及归还滇越铁路中国段的经营权，废除《庚子赔款》余额，声明保护华人华侨在印度支那的生命财产安全。
意思很简单。
从此刻开始，法国在中国的特殊权利都要废除。
这样法国的面子往哪里搁。
“英日美在中国还有租界，我们是不是跟他们联系一下。大家一起给中国施加压力。”
“总统，时间上已经来不及。等我们和英日美合作给中国施加压力，印度支那早就在中国的控制当中。就算到时候归还我们，我们重新控制印度支那就会危险很多。”
白里安其实认为没必要和中国死磕。
中国和法国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法国想做的是欧陆霸主，并没有想过在远东跟英美日争锋。最起码现在来说，法国并没有想过在远东做什么事情。跟中国更是没有丝毫的利益纠纷。
至于中国的条款？
说句不好听的话，中国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主权而已。法国这边看起来中国的要求很多，但白里安认为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
而且就如自己说的那样，中国那里可是有一个优良的市场。
现在大家都关注，但都准备联合施加压力。
可是白里安却认为现在是好机会。因此对米勒兰道：“总统，其实中国停了《庚子赔款》已经很多年。欧战开始之后，他们就已经停止了‘庚子赔款’，包括之前袁世凯政府的‘善后大借款’，中国也停付了快七年时间。欧战结束之后，虽然我们几次和中国谈判，要求中国开始赔付‘庚子赔款’和‘善后大借款’，但中国政府那边总是一大堆理由，一直没有恢复赔款。其实现在来看，中国根本就不想还那笔钱。既然如此，我们就高姿态，放弃这些权利。但我们可以要求，中国对于法国商品的关税降低一些。让我们的货物可以进入中国。”
“而且我听说了。中国前段时间在欧洲买了很多机器设备和技术，表明他们现在急于建设他们国家的工业。我们有机器，有技术，还有足够的人才。中国有资源，有市场。现在中国需要别人的帮助，来解决很多技术难题。而我们急需要原材料和市场。和中国合作，对于我们双方都非常有利。”
米勒兰一瞬间也是心动。
虽然几个强国已经有私下的默契，那就是这一次的美国华盛顿会议，大家一起给中国代表施加压力。可是中国这边只是让中国驻美公使代表参加会议，根本就不重视这一次会议。
让大家比较头疼。因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使不出。
正所谓死道友不是贫道。
如果法国和中国私下达成协议，到时候法国独占中国市场。管你英国、美国怎样。反正大家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背地里如何都是心知肚明。
哼哼。
现在法国经济低迷，很多工厂无法开工。说句实话，有些工厂不能开工就是因为原材料的不足，以及生产之后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销售。
有中国庞大的原材料，以及中国的大市场法国的这些工厂短时间之内就都能够复工。只要工厂复工，法国的经济就能够活起来。
因此米勒兰点点头道：“我们法国是一个热爱和平的民族，尊重中国的主权，尊重中国的利益。是应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