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码头登岸点后,龚春台并未与领事同车而行。而是叫怀一旧黄包车。吩咐车夫将他拉去马尼拉唐人街。
唐人街距离港口不远,黄包车很快就将龚春台拉到了目的地,龚春台在一座广东茶楼前下了车,向左右张望几眼,便走进了茶楼。
此时午饭钟点网过,茶楼里还有些食客,龚春台混迹于食客之中,也点了些茶水糕点,坐在靠窗的一张茶桌边,一边品茶,一边向窗外张望。不时的还拿出挂表看一眼时间。
到了下午一点钟,几名商人打扮的汉子走进茶楼,径直走到龚春台占据的这张茶桌前,其中一人陪着笑向龚春台打招呼。
“这位先生,让您久等,路上耽搁了些,您看就是在这里谈生意,还是到楼上雅间去谈生意?”
龚春台指了指楼上,说道:“去楼上谈,去楼上谈。”
说完,起身会了帐,又吩咐茶楼伙牛到楼上去预备一间雅间。然后龚春台陪着这几名商人打扮的汉子上了楼。
待走进雅间,茶楼伙计已将茶水点心摆上,龚春台特别吩咐不需要伺候,于是伙计退出雅间,只留这几人在雅间里谈话。
“人都安墨妥当了?”
龚春台见没有外人,也就开门见山,不再假扮商人,而那几人也都换了副严肃表情。“都安置妥当了,两人在唐人街安置,两人在乡下安置,都是可靠的人掩护他们,美国人绝对抓不住他们。不知龚头那边安排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走?从哪里走?”
“那边也安排好了,过几天就走。至于到底从什么地方走?坐什么船走,你们不必打听,回去告诉那四位,这几天千万不要抛头露面,等他们去了苏门达腊,就算是自由了。”
龚春台倒也谨慎,没有说他与中国特遣舰队司令鲁平联系的事情。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泄密的风险,在那四人离开马尼拉之前,此事仅限他一人知晓。
至于被龚春台藏起来的那四人。都是越南人,属于一支反法武装。原来只是由越北高地的反法人士自行组织,没有什么战斗力,与其说是游击队,不如说是土匪,那支反法武装前不久已经被军情局间接收编。前段日子,该武装组织派出四名刺客跟踪一个与法国殖民当局合作的越南商人来到马尼拉,就在马尼拉将其刺杀,夺回一份至关重要的商业文件,文件已通过外交邮件寄回军情局总部,可是那四名越南刺客在行动中不是非常谨慎,露出马脚,被菲律宾美国殖民当局盯上了,幸亏龚春台及时行动,才将那四名刺客转移安置,不过躲在马尼拉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龚春台才会去找鲁平帮忙。
这几名赶来茶楼与龚春台见面的“商人”也都是龚春台的手下,不过并不是军情局的情报员,他们只是当地华人社团的成员,属于江湖角色。是龚春台利用会党网络组织起来的一个外围组织,即使暴露,也不会牵扯到军情局和中枢政府,最多扯到华人社团上去,在整个南洋地区。这样的华人社团到处都是,华人漂泊在外,全仗这些社团组织提供最低限度的保护,在过去,殖民当局采取以华制华的手段,对这些华人社团分化瓦解、威逼利诱,使之陷入内斗之中,但是现在,在南洋小联合阵线的组织下,这些华人社团正逐步的走向团结,这对于军情局的行动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龚春台与这些手下也没多谈,几人坐在雅间里吃了些茶水点心,然后就散去,那几名社团成员先行离去。龚春台最后一个走,在会帐之后还坐在大堂里看了片刻报纸,然后才从容离去,在街边叫了辆黄包车。吩咐车夫拉着他赶去一家旅馆。
那家旅馆在唐人街之外,是家美国侨民开设的小旅馆,不算豪华。但也不算寒酸,正适合普通商人居住,龚春台在马尼拉期间就住在这里,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已在这家旅馆里住了十多天,每日总是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名勤劳的中国商人。
龚春台网跨进旅馆正门,抬眼就瞧见一人,眼熟的很,正是中国驻马尼拉领事馆的武官蒋翎武,他在马尼拉担任武官已差不多快两年时间。期间多次与龚春台见过面,但是他也不清楚龚春台真正的身份,只知道龚春台过去曾是湖南的一名会党领袖,与总统有些交情。
“小蒋!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回国述职去了,这么快就回菲律宾了?”
龚春台走上前,与正在前台订客房的蒋阴武打招呼。
“龚大哥?你住在这旅馆?还是来访友?”蒋瑚武也有些惊讶。
龚春台看了眼站在蒋翎武身边的那名高个洋人,冲着两人抱了抱拳。
“我到菲律宾做买卖,现在就住这旅馆之中。小蒋啊,你身边这位洋人是?”
“这位是英国《泰晤士报》远东地区主编莫理循先生,他与我同乘飞机从广州赶来,这不,网下飞机,我带他过来订客房。想不到龚大哥也住在这里,若是不急着走,我改日一定请龚大哥再指点指点我的拳法。”
蒋瑚武将身边那位澳大利亚的记者介绍给龚春台,并将龚春台的江湖出身告之莫理循。
“原来您就是那位“厨子革命。的主角,幸会,幸会。想不到您竟也成了商人。”
莫理循到也客气,作为一名消息灵通的记者,他当然还记愕当年“戊申革命”中的那些传奇故事,而清廷海军“海深”号巡洋舰的起义无疑是印象较深的革命事件之一,当年军舰起义之后,革命派掌握的报纸也大肆宣扬了一番,是以莫理循印象深刻。
“客气,客气。如今这年头。经商挣钱是正道,再说,我自由散漫”二习惯军旅纪律约束,索性干脆弃武从商“※
龚春台笑着与这个澳大利亚人握了握手,他无意将话题集中在他的过去上,所以立刻将话题扯远,恭维了莫理循几句。
“原来莫理循先生是坐飞机赶到马尼拉的,可是那架“进步,号?想必莫理循先生一定是位英勇无畏的记者。说句实话,现在我还不敢坐飞机呢,就怕飞到半路上掉下来。栽进海里,我的水性可不怎么样。”
见龚春台说得风趣,莫理循也笑了笑,指了指他的腿,然后又指了指他的脚。
“实不相瞒,飞机起飞和降落的过程中,我的腿和脚一直在哆嗦。说起英勇无畏。我远不及龚先生这样的革命者。以及蒋上校这样的军官。”
几人客套一番,然后龚春台和蒋瑚武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各自散去,龚春台自回客房,而莫理循也提着他的公文包跟着旅馆经理去了刚才蒋瑚武为他订下的客房。
莫理循跟着旅馆经理走进客房。先打量了一下客房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干净,而且还有一台电风扇。角落的书桌边甚至还摆着一台收音机。
打走了旅馆经理,莫理循脱去了上衣,然后走到那台崭新的电风扇前,在打开开关之前特意看了眼商标和铭文,居然也是中国制造,于是很是感慨的将电风扇的电源开关打开。
“中国的进步真快,我想。如果欧洲战争继续持续几年的话,或许中国商品将占领整个东南亚市场。即使是美国商品,也无法与之竞争
黄理循并没有走神太久,他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作为一名嗅觉敏锐的新闻记者,莫理循随时都在寻找着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而现在,就有一条值得跟踪的新闻。
在角落的那张书桌前坐下,莫理循从公文包里取出纸笔,很快就开始草拟一份新闻稿。
“作为一名新闻从业人员,我现在非常的兴奋,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早乘坐飞机进行远距离旅行的记者,就在今天,我从中国的广州登上一架旅客机。借道香港直飞菲律宾的马尼拉城,并在走下飞机的时候受到了马尼拉当局的热烈欢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几天,读者可能就会在报纸上看见我与飞行员的合影。
这架可以执行远程飞行任务的旅客机是由中国的一家飞机制造厂制造的,值得一提的是,这架飞机是全金属结构,与那些木头骨架、帆布蒙皮的飞机比起来,这种全金属结构的飞机不仅更结实,而且更轻!
是的,这种被中国人称之为“进步。号的旅客机肯定要比同样体积的木制飞机轻便,因为它采用了一种全新的铝合金,这种铝合金不仅硬度高,而且重量轻,而这种全新的合金材料之所以能够批量制造,这要归功于中国中枢政府集中力量在中国的西南地区建造的那几座水电站和电解铝工厂,没有这些工业部门,这个曾经远远落后于时代的东方国家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制造这种合金以及利用这种合金而制造的飞机。
曾经有读者来信,询问为什么中国迟迟不肯加入协约国一方,用实际行动来扞卫世界和平,维护国际公理。而不是仅仅将和平与公理的呼吁挂在嘴上?
现在,或许诸位可以从“进步,号旅客机上看出中国为什么不愿加入协约国阵营的某些原因,因为在许多中国人看来,在对华友好的行动上。德国人远远走在其它列强的前头。没有德国人的工业技术援助,中国人不可能取得现在的工业成就。用一句不怎么夸张的话来说,现在中国工厂所制造的产品中小到一颗螺丝钉,大到一架旅客机,都可以看到德国工业技术的影子,而现在,中国的工厂正在利用这些德国技术制造出价廉物美的商品,占领着亚洲的广阔市场,而与此同时,习惯于从土地中榨取利润的中国商人也从这种工业的疯狂扩张中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而他们也正像西方商人曾经做过的那样,利用工业带来的巨大利润进一步扩张他们的工业帝国,这当然离不开政府的引导,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工业技术支持,这种快的工业扩张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即使是现在,当欧洲的战火将欧洲工业的繁荣化为硝烟的时候,在中国,在这个,东方国家,依旧有许多德国技术人员在协助他们的中国同行,研究着新技术,展着新技术。那么请问,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国人怎么可能会抛弃他们与德国人之间的友谊呢?虽然这种友谊确实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之上。
据说,用来制造“进步,号旅客机的铝合金就是由一群德国的冶金专家研究出来的,没有他们的配方。或许这架飞机根本飞不起来。那么。我这次依旧只能乘坐轮船来到菲律宾。
中国的技术人员之所以将他们制造的这种可以乘坐二十人的旅客机称之为“进步。号,或许就是对他们心声的最好表达,这个时代的中国需要进步,而且他们确实也在进步。
无论欧洲人怎么评价中国在此次欧洲战争中所采取的立场,都无法改变以下这个事实:当欧洲人利用欧洲工厂制造的枪炮弹药将欧洲变成废墟的时候,中国人却在利用这个难得时机展他们的工业与国力。或许,等欧洲人结束了他们的冲突之后,再回过头来向远东眺望的时候,他们会惊讶的现,一头沉睡的狮子正在睁开眼睛,虽然那眼神或许还有些迷茫,但是它毕竟已经醒来,那么,它的怒吼或许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