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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顿下来的同时,那男人也抬起来了头,顿时那狭长的双眼便和我对视。

他笑了笑。

只不过他这笑容太过瘆人。

皮肤太过铁青苍白,黑眼圈太重,眼袋大得像是鱼泡,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

之前他还半夜来敲门,二叔就说过一次,他肯定不是啥正经“人”。

只不过我和二叔都不晓得他到底是人是鬼,还是说尸?

当时二叔也提了,要问问鬼婆子。

只不过之后晓得我爹是自杀,捞尸这一档子事儿,事情太多,在鬼婆子那里反倒是把这档子事儿给忽略了。

我手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角,他看我的时候,我就想后退。

我不傻,这又不是啥正经“人”,和他照面,我能讨好?拔腿就跑才是上策!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站了起来,说了句:“给你的钱,咋不去买口好棺材?那些人啥钱都敢抢,祖宗的棺材板都得被撅了。”

他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话语的内容却太狠毒。

我已经退到篱笆边缘了,那男人却又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一眼,直接看得我头皮发麻,那种心头的恐惧感却怎么都形容不出来。

我转过身,拔腿就狂奔。

我闷着头跑,哪儿敢停下?!

足足的跑了有一刻钟,等我停下来,捂着胸口粗重喘息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到村路上头了。

这会儿路上有一些村民,一边走道儿,一边皱眉瞅着我。

他们眼神怪异,明显还有几分闪躲。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村民应该是码头边儿上看完了热闹刚回来的。毕竟估摸这时间,我从刚才到现在离开码头也有好一会了

我没去和村民打招呼,他们明显也没兴趣搭理我,躲得远远地往自家走。

我回头瞅了一眼,看村路另一头我家那边的方向。

寂静的路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凄冷的月光。

我也不敢在村路上一个人呆久了,天知道等这些村民都散了,那人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走向码头。

就算是和冯大根那些人争执起来,我都觉得比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强得多。

不多时,再等我回到码头边,我却发现,码头上竟然没别的村民了。

包括冯大根那些也不见了。

捞尸船上有个人影在来回收拾,这不正是二叔吗。

我急匆匆地走过去,二叔也抬起头来,他疑惑无比地看着我:“阴阳,你不是回去了?”

我硬着头皮,不安地将刚才门口的事儿说了一遍。

二叔脸上的刀疤颜色明显都深了点儿,他眼中也透着几分狠厉,骂了个操字。

接着他撑着上了码头,说死人怕大胆的,我怂了,所以那东西就更凶,等他去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门口,是人是鬼是尸,都给他划拉两刀,开了膛!看他还凶的起来不。

二叔这副“凶相”,反倒是驱散了我不少惶意,整个人都好了不少。

犹豫了一下,我又问二叔冯大根他们呢?天还没亮,尸体直接搬走了,没问题?

二叔明显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看来这小事,你老汉没跟你讲,水头没怨气的腐尸,不怕走夜路,索性让他们在这里哭,我讲了几句,他们就先回去了。”

“还有,也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我和村长讲了几句,让他去谈好,妥妥当当地处理后事。”听到这里,我又松了口气。

语罢,二叔就迈步下码头。

我跟着他,两人匆匆朝着我家回去。

这一次走的就是正常村路,一刻钟左右到了我家门口。

只不过,这会儿家门口空空荡荡的,那男人又不见了。

二叔摸出来酒瓶子滋了一口,还是骂了句操,说他跑得快。

不过我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的地方。

因为在门把手上头,竟然挂着一个饭屉子……

这不就是刚才那男人提着的东西么。

明显二叔也瞅见了。

他皱着眉头,抬手挡了挡我。

接着他走在我前头,临到了门前的时候,并没有伸手去拿那个饭屉子,而是拿出来了卜刀,用刀尖将其挑了下来,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外头一甩。

咣当一声闷响,饭屉子刚好落在我家篱笆外。

竹盖子开了,从其中却滚落出来一个小孩儿手臂长短的物事……

月光之下,那黄澄澄的颜色,还微微反光。

那一瞬间,我心口咚咚咚直跳,整个人都看傻眼了。

二叔明显也被惊住了,那个操字刚出口,就压了回去。

“这杂碎……送大黄鱼儿……搞什么鬼……”二叔再说的话,就显得阴沉无比。

接着他就严厉地叮嘱我,绝对不能去碰,而且再遇到那男人,要有多远跑多远!

这种魑魅魍魉送来的钱物越贵重,它们想要图谋的就更多,大黄鱼儿都送出来了,搞不好得要命!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都滚动不止。

那可是一整条大黄鱼,不是一颗金粒子,能值价至少六七百大钱儿,也能给我爹请来个先生……

“二叔,是不是我爹做过啥好事……那东西先送钱买棺材,又送大黄鱼儿,他晓得我们……”

我呼吸更为急促,眼睛根本挪不开。

结果啪的一下,二叔劈头盖脸地就给了我一巴掌。

“鬼迷心窍,掉钱眼里头了!?你信不信,这钱你敢拿,立马我就得给你收尸!请先生,你就自己到下头去等你老汉!”二叔瞪圆了眼珠子,一把拉过我手腕,直接推门,把我拽进了屋。

“好好睡一觉,明天老子再去找一趟鬼婆子,这事情得和他说道说道,顺便再问问先生的事情有没有眉目,你不要乱来,别摸出去捡那东西,晓得不?!”二叔用力拽着我手腕,他声音严厉。

我感觉手腕都快被捏断了,额头上直冒汗,我赶紧点头。

二叔回了我爹的屋,我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躺在床上,我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探头从窗户那里往外边儿看。

篱笆门口,那饭屉子散落的地方,那根大黄鱼儿还是静静地躺在烂泥地里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家穷啊,捞尸赚钱不算少,我爹却是个老好人,拿不出来钱。

要是我能赶紧有一条大黄鱼儿,也能赶紧弄来先生,让我爹从悬崖上头下来……

我心里头两个念头一直打架,可二叔说的也没错,要是我真捡了,把命丢了,那我爹不也就白死了吗?

最终,我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将破烂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并且弄了件青麻小褂挡在上头,一点儿缝隙都没留下。

只不过我却睡不着,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捞尸没花多大会儿,可能都不到子时。

白天我和二叔又睡了太久,现在清醒无比。

又从床上下来,我去把那大黑木箱搬进了房间。

再将阴生九术那本书摸出来之后,我就点了根蜡烛,靠在床头看书。

虽说之前看得有些头脑胀痛,也没消化多久。

但是现在,我反倒是觉得很清醒,其中的内容也记得很快。

这阴生九术,顾名思义,竟然真的有九种关于接阴的术法。

并且这其中,还有关于怎么接阴的细节,都说得明明白白,甚至还有一些简图,这基本上用不上我去找接生婆,感觉多看几次,仔细记住了,都能试试……

我也不晓得看了多久了,困意逐渐上了头。

将阴生九术随手压在枕头下边儿,我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睡梦中。

再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青麻小褂挡着窗户,都遮不住外头的天光。

揉着眼睛,我坐起身。

醒了醒神儿之后,我去了前屋,先摸进去厨房打了瓢水喝,才去我爹的房间喊二叔。

结果推开门,床上空空荡荡,哪儿有我二叔的人影子?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二叔应该是去见鬼婆子了。

我在前屋桌旁坐了会儿,这时候,整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把前屋门打开,一眼瞅向篱笆外头。

那饭屉子已经不见了,包括那大黄鱼儿也没了。

那男人回来拿走的?还是被村里头其他人捡了?

我心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会儿,又有个人匆匆朝着我家这边儿走来。

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这人不正是村长吗!?

他和冯大根那些个村民谈妥了?

等他迈步走进前屋门槛儿,才喘了口气,匆匆说道:“李阴阳,你二叔呢?”

“出门了,没回来。”我起身回了句。

“整去哪儿了?”村长明显有点儿慌。

“有啥事儿你和我说就行,他们要多少钱?”我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

“这事情等下再讲,你先告诉我,你二叔整去哪儿了,我有紧要事情和他讲!”村长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慌张不安。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皱眉问道:“有人淹死了?”我以为是有人溺亡,村长要找人捞尸,可他不想找我,所以才问我二叔。

村长抿着嘴,他跺了跺脚,说李阴阳你怎么就不懂事儿呢?!让你讲你就赶紧讲人去哪儿了!扯来扯去,扯个乱弹琴?!

村长这反应,顿时也让我疑惑不解,我就说了二叔去找鬼婆子了。

村长面色一僵,接着他又拍了拍大腿根儿,说:“鬼婆子难找的不得了,我也是想喊他去找,你能找过去不?村里头出大事了,李阴阳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也是你害的!”

“谢小花那妮子,大着肚子丧了命,就是送罗阴婆家里头接阴,罗阴婆淹死了,大着肚子的谢小花生不出来娃子,已经回家掐她男人脖子了!”

“这件事情,怕是只能请鬼婆子来办!不然那可是母子煞啊,咱们一村人都得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