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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梁骨开始窜起来冷汗,寒意从四肢百骸开始钻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因为我忽略了的事情,是接阴婆的忌讳!

自打晓得要给曹永贵老婆接阴,我满脑子都想着阴生九术怎么用,再加上上船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怪异事儿,我将那些忌讳忘得死死的!

接阴婆一共有三忌!

无名无姓的母子尸不能接阴,因为阴胎必须要有家人供奉,才能够投胎,若是无名无姓,在生死簿上没名字,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游荡世间。阴胎害死的人,都会成为接阴婆的孽债!

不能给活人接阴,因为接阴婆浑身都是阴气,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会冲撞了婴儿魂魄,让他们出生就死于非命。虽然我不是专业的接阴婆,接阴的次数不多,但是我也常年接触死人,这忌讳一样不能犯。

此刻我犯的忌讳,是第三条。

尸首不全,或是被人害死,并非死于难产和死于意外的母子尸,不能接阴!

死人有怨念,尸体残缺,或者是心中有恨,都会让她们伤人害命,接阴之后反倒是成母子煞,让它们变得更凶。

忌讳之中说三,实则就是多的意思,真的忌讳远不只是三条,其余的还需要临机应变。

以及关于这些忌讳方面的内容,我还没有看得太熟透。

我再次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尸的脚踝。

一只脚光秃秃的,肤色铁青。

另一只脚则是从脚踝的位置断掉,伤口上还有收缩的皮肉,分外可见。

那一瞬间,我心头的思绪紊乱无比,同样还有抑制不住的惊惧。

压着唐秀秀腹部的右手又加大了几分力道。

我声音嘶哑,低声喝道:“子母煞,天不容!阴差至,入油锅,六道禁,阿鼻生!”

“唐秀秀,你想清楚了!我好端端给你接阴,你有怨气不假,可你要胡乱害人,你不会有投胎的机会,你肚子里头的娃子,也要受你连累!下油锅,禁来世!”

“娃子无辜!你不要害它!”我的低声开始还没多大底气,不过说到后面,却带上了戾气。

就像是接阴赋我念到后头,就像是成了个老接阴婆一样,这戾气的存在,反倒是给了我勇气。

并且我左手迅速拉过来了接阴的大黑木箱,飞速地从其中掏出来一样物事。

那是一块通体发白的圆帕子,一面有几个布条,刚好能够将手指头套进去。

而它的另一面,则满是细小的针刺!

这东西叫做白毡,属于阴生九术之中的白术。

用白仙皮制成,专门镇母子煞!

我扬起左手,啪的一下,直接将白毡拍在了唐秀秀的腹部,右手则是收了回来。

左手按着白毡,我忽然觉得唐秀秀的尸体在蠕动挣扎。

那种感觉就别提有多瘆人恐怖了。

嗤嗤嘶嘶的声音也在耳边缭绕,让人不停地起鸡皮疙瘩。

也就在这时,那边的二叔忽然骂了句:“操!搞什么鬼,还要翻船的?!”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动的哪儿是唐秀秀的尸体,是整个船在晃动,好似要翻了一样。

随着船左右来回晃动,唐秀秀的手指甲就在甲板上刮着,才出现那声音和划痕……

只是我心头更冷。

死死地盯着那张满是细密绒毛的死人脸。

这到底是船出了问题要翻,还是唐秀秀这母子尸太凶,弄得要翻船害人命?

说实在的,这会儿我已经有些束手无策了……

白毡的作用是镇母子煞,竟然没派上用场……

我急得额头上满是汗水。

二叔他们已经回过头来,曹永贵抓着桅杆,才没有摔倒。

王拐子已经瘫坐在船舱门口,他也抓紧了一块木板,感觉手骨节都要凸出来了。

“操,你想害人命,就怪不得人心狠了!”二叔面色凶厉地吓人。

他竟直接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任由船身晃动,他走得一摇一摆,随时都会摔倒。

同时他手中还抽出来了卜刀。

三步做两步,二叔就来到了我和唐秀秀跟前。

他双目瞪得滚圆,手起刀落,竟然直接朝着唐秀秀脖子上斩去!

咣当一刀!卜刀直接斩到了甲板上。

而唐秀秀的脑袋,硬生生地被二叔斩了下来。

接着他抬手一抓,直接拽着头发,猛地朝着悬河中一甩!

呼哧一声轻响,时间仿佛都变慢了许多,再的一声噗通……分明是头颅落了水……

本来摇晃不已的船身,忽然一下子平静了。

那一瞬间的平静,仿佛让我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尸体的腹部,忽而没有那么僵硬,像是软了不少……

前一刻唐秀秀的双手还是绷起,指甲嵌入甲板里头,这一刻,也像是失去了力气,软塌下来,无力地垂在两边……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尸体成了无头尸,那股子凶劲儿反倒是散了……

“阴阳,还能接阴吗?不能的话,把尸体丢水里,这死女人上不了岸,她没这个命!咱们不管了!”二叔眼眶子都是红的。

这一幕我哪儿晓得,阴生九术里头也没说过,为了镇尸不闹祟,直接砍了母尸脑袋的……

只不过那一瞬间,我晃眼间似乎看到在女尸的旁边,蹲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儿。

他不是蹲着,而是跪着,像是要朝着我磕头……

一股子哀求的氛围,透着极度的悲凉感。

我一个激灵,被吓得不轻。

可下一刹,冷风一吹,我眼睛涩痛,再等看清楚的时候,尸体旁边哪儿有什么小孩儿?

幻觉?!

二叔皱眉看我,又催问了我一句,让我现在不要发神,能不能接阴,赶紧发个话!

明显二叔也是因为情急而动了火气。

我强忍着狂跳的心脏,左手抬起,甩下白毡,右手又按在了唐秀秀的腹部。

我声音格外沙哑地喃喃道:“你已经有名字了,你娘凶厉不化,可娃子无辜,你没罪,你爹会供奉你投胎,出来吧……”

这完全是我下意识的行为,并且将左手也接在了尸体的双腿之间。

轻微的吧唧声传来,一个冰冷且滑腻的物事,落在了我的手上……

月光幽幽,照射在它身上。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婴儿,只是比我巴掌大了一点点。

不过她四肢五官已经健全。

皱巴巴的脸,紧贴着眼睑的眉毛,稀疏的头发贴在脑门儿上。

我看着它,还是抑制不住眼皮的跳动……

“是个千金……”我喃喃道。

我快速地抬手,剪断了胎盘脐带,这就是阴胎和母尸最后的联系。

若非被接阴婆剪断,等母尸害人之后,它就永远不会断,阴胎和母尸永远关联在一起,极难根除。

断了脐带之后,我忽然就觉得船上弥漫了一股子悲凉的情绪。

似乎还有个女人在我耳边尖锐地咒骂,说我不是人,抢她娃子,她要让我用命来赔!

我硬着头皮,又盯着那女尸。

这断头,竟然都不能完全镇尸?

那声音恍惚听是在耳边回荡,可注意力一集中,又好似全部虚幻,压根不存在。

“二叔……把她丢下去?”我抬头看二叔,声音沙哑无比。

二叔脸上的刀疤似乎都在痉挛,我话音刚落,他抬腿,一脚就勾中了残尸的腰间,朝着旁边一甩,尸体啪的一声落了水。

接着他迅速回头,到了船舱的位置,伸手直接推开了王拐子,进去开船。

船逐渐驶离捞尸的那一片水域。

我稍微定了定神,将阴胎放进了命数称里头称重。

片刻之后,我低声道:“甲申年猴属,骨重五钱。丙子月,骨重九钱,丙寅日,骨重一两七钱,子时一两六钱。千金命重四两七钱,其父取名唐婉婉。此命推来旺末年,妻荣子贵自怡然,平生原有滔滔福,可有财源如水源。”

“千金平安,可喜可贺。”最后那一嗓子,我语气中还是透着悦色。报完了命重之后,我拿起一个猫骨陶,将阴胎从底部放了进去,最后将下方的盖子扣严。

本来就黑漆漆的猫骨陶,顿时像是泛上了滢泽。

抬头我看向曹永贵,声音沙哑道:“曹老板,过来吧,千金该交给你了。”此时的曹永贵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喊了他两声,他才勉强站起身。

他走到我跟前,怔然地看着我手中的猫骨陶。

我此刻驱散了心头那些杂乱思绪,郑重地告诫了曹永贵,这阴胎应该怎么供奉,才能够平安去投胎。

一切都仔仔细细地交代完了之后,我将猫骨陶递给他。

曹永贵抿着嘴,低着头,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这会儿他的脸色比我初见他的时候要憔悴了太多,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我其实也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身体晃悠了一下,险些摔倒。

手撑着甲板上的大黑木箱,我弓着腰,勉强站着。

“阴阳,可别倒下了,要靠岸了,上岸就没事了。”船舱那头传来了二叔慎重的话音。

我硬撑着,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们后方的水面。

让我心头恶寒的是,在视线不远处,我能看到水面飘着个圆不隆冬的脑袋,不正是唐秀秀的吗?!

那脑袋没沉下去,正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