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快步走进官房,上前施礼道:“刘敏参见吴侯!”
孙权对刘敏已经很熟悉了,他笑眯眯请刘敏坐下,又命人上茶,问道:“可是汉王有什么话要刘参军转告我?”
刘敏点点头,“汉王殿下说现在局势渐渐平静,他准备率军返回荆州,不过听说吴老夫人病重,他很想在临走前来探望老夫人,以尽后辈孝心。”
刘璟是吴老夫人女婿,他要求前来探望病重岳母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孙权还是敏锐地嗅出,这只是刘璟的一个借口,自己亲近曹操使刘璟感到了不安,他是想借机和自己谈一谈了。
可问题是曹操也要来建业和自己见面,孙权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汉王的心情我能理解,原则上我同意他来探望老夫人,但具体的安全细节,刘参军可以和诸葛太守及吕都督详谈。”
诸葛太守是指丹阳太守诸葛瑾,吕都督是指新任水军都督吕蒙,他们两人一人负责地方安全,一人执掌水军,刘璟必然不会单身来建业,那么他的安全保证,就要和江东详细商谈,尤其在这么敏感之时,刘璟的安全更显得尤为重要。
事实上,刘晔也随步骘一同前来建业,也在商谈曹操的安全问题,孙权便意识到这次三方见面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控制得好,他将在刘璟和曹操之间讨价还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孙权最终做出了决定,他派步骘和鲁肃分别出使曹操和刘璟处,同时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书,邀请他们来建业会面,并书面承诺,保证他们的安全,时间就定在十一月初八,也就是七天之后
曹操这一生有三大遗憾,一是宛城之战时,由于他的不慎导致长子曹昂惨死,妻子丁氏由此离婚,造成了这一生他难以弥补的亲情伤痛。
其次是穰山之战,他没有把刘璟放在眼中,导致刘璟逃脱,去了襄阳,最后成为他由盛转衰的根源,刘璟也成为他最大的敌人,每次说到刘璟,他总会念念不忘此事。
第三个遗憾就是他早慕二乔绝色,怎奈他下手太晚,被孙策和周瑜所娶,他发动赤壁之战,准备一举平定南方,统一天下,但多少也有一点‘图天下霸业,夺江山美人’的雄心,夺回大乔小乔,以娱暮年。
现在三大遗憾中,长子无法死而复生,刘璟已经坐大,难以撼动,唯独二乔他可以有机会夺回,以弥补他的一大遗憾,他这一次便借步骘之口,含蓄地向孙权提出了这个条件,曹操相信,吴王之尊和每年十万石粮食的援助,足以使孙权将二乔交给自己。
当然,曹操也不是为两个女人而开出如此慷慨的条件,两个女人不过是附加条件,他的真正目的是要破除江东和刘璟的联盟,一旦刘璟和孙权交恶,孙贲就有机会统一江东,那时,江东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孙权居然送上门来表示臣服,这个机会他曹操怎会不抓住呢?
“丞相可曾想过孙权为何要来表示臣服,上贡纳土。”
一旁程昱微微笑道:“丞相想到这是什么原因吗?”
曹操沉思片刻道:“我听说陆逊率领三千水军去了吴郡,应该和这个有关,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支持孙绍?”
程昱点点头,“丞相说得一点不错,刘璟确实是考虑转而支持孙绍,他支持孙绍的原因和孙瑜一样,因为在江东三孙中,孙绍是最容易控制的一人,控制了孙绍,也就控制了吴郡,控制住吴郡,江东三分就无法再统一,这符合刘璟的利益,将来用最小的代价吞并江东。”
“所以孙权对刘璟支持孙绍极为不满,才跑来向我表示臣服,是这样吧!”曹操淡淡道。
程昱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孙权臣服丞相并非真心,他只是借此手段向刘璟施压,逼迫刘璟让步,因为江东对我们有长江之利,而对荆州却没有任何防御,荆州随时可以吞并豫章郡和鄱阳郡,孙权其实更忌惮刘璟,不敢轻易和刘璟翻脸,丞相答应他十万石粮食,是否太草率了一点。”
最后一句话才是程昱要表达的中心,他反对曹军每年给孙权十万石粮食的援助,孙权骨子里不敢和刘璟翻脸,十万石粮食无疑是打了水漂,与其援助孙权,还不如援助孙贲。
这时,曹操冷笑起来,“仲德真的以为我会给他十万石粮食?兵不厌诈,如果孙权真的相信,那只能是他愚蠢了,因为我料定孙权粮食不足,所以才凭空画出这个馅饼给他,只要破了他和刘璟的联盟,这个馅饼就不存在了,昔日张仪破齐楚之盟,不就是凭空画出了六百里的馅饼吗?”
当然,曹操还想用这每年十万石粮食的空头许诺,让孙权乖乖将二乔交还他,只是这种私人心思,他不好在程昱面前明说。
程昱这才明白曹操许诺的深意,他由衷赞道:“丞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微臣佩服之致!”
曹操摇了摇头,“我毕竟是魏国之主,一诺当值千金,这种自损信用之事还是少做为妙,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破孙刘联盟,我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程昱沉思片刻又道:“这次建业相见,孙权也同时邀请了刘璟,他是想在丞相和刘璟之间左右逢源,利用曹刘矛盾,捞取最大的利益,我想他一定也会向刘璟开出同样的天价。”
“那就是他做梦了!”
曹操冷笑一声,“刘璟是何许人,会被他牵住鼻子?他自以为可以左右逢源,恐怕最后的结果却是鸡飞蛋打,他一无所得。”
说到这,曹操负手走到大门前,凝视着南方黑沉沉的天空,半晌,他声音低沉道:“其实我倒想利用这次机会和刘璟好好谈一谈。”
十一月初六,离建业之会还有两天,两百艘战船离开了芜湖,护卫着汉王刘璟的坐船,浩浩荡荡向建业方向驶去,按照刘敏和江东的商定,刘璟此次的军队护卫,还是和从前一样,由六千人护卫,其中五百人可以作为亲兵护卫上岸。
曹操也是同样的安全条件,张辽率领六千军队和两百艘战船护卫曹操前往建业,这一次,建业已做好了充分的安全准备,将确保曹操和刘璟的安全,建业风云聚会,一场影响深远的相会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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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干宫,孙权妻子谢氏来到了大乔的住处,大乔和吴老夫人住在一起,她也笃信佛教,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修行诵经中度过,十几年的守寡生活使她心如止水,早些年父亲乔玄也劝她改嫁,但大乔心里明白,她江东王妇的身份使她无法再有新的选择,她不可能再改嫁。
时间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她改嫁之心也就淡了,和女儿孙倩相依为命,准备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不过她却希望妹妹小乔改嫁,小乔没有这么重的身份压力,而且没有子女,她还不到三十岁,完全可以重新选择新的生活。
大乔知道妹妹已经有了改嫁之心,只是要给她挑一个合适的新丈夫,也并不容易,大乔正想着这件事,一名侍女走到门口,屈膝施礼道:“启禀主母,谢夫人来了!”
大乔连忙放下手中刺绣道:“请她进来!”
前几天大乔因母亲病倒一事对谢夫人颇不客气,言语中有指责之意,但当她冷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心中便有了几分歉意,她连忙迎到门口,只见满头珠翠的谢夫人步履摇曳地走了进来。
“弟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大乔满脸笑容问道。
“刚刚去探望了母亲,顺便来看看大嫂。”
吴老夫人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是很不好,但至少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她需要更多休息,所以大乔也不再时刻在她身边服侍,至于谢氏,吴老夫人并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久待。
大乔和谢夫人是妯娌,但关系并不亲密,往来也不多,她倒和孙权的另一个妻子步氏关系极好,大乔心里明白,谢氏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找自己,必然有正事,大乔连忙将谢氏请进屋里坐下,又命侍女上了热茶。
谢氏今天是受孙权所托而来,有重要事情和大乔商议,她笑着和大乔聊了一会儿家常,便试探着道:“前些日子吴侯和乔国老谈起大嫂和小乔之事,乔国老表示希望大嫂和小乔改嫁,其实吴侯也很支持,毕竟大嫂还年轻,才三十出头,小乔甚至三十岁还不到,如此年轻守寡,以后的日子很难熬,我也是女人,心里很清楚这种煎熬”
大乔出于礼貌,没有打断谢氏的话,但最后她还是忍耐不住,不等她说完,便冷冷道:“要不要改嫁是我们姐妹自己决定,和小叔子无关吧!李下瓜田,吴侯还是应该避避嫌。”
大乔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是指责孙权多管闲事,谢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吴侯毕竟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过问。”
大乔听出了弦外之音,便冷笑一声道:“弟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绕来绕去,反而会误了吴侯之事。”
谢氏知道大乔性格温柔,可涉及原则之事,却十分刚烈,她倒不好直接替出让大乔嫁人,便按照丈夫嘱咐她的话说:“现在孙绍不顾江东大局,分裂了江东,而曹操几十万大军压境,江东内忧外患,眼看覆没在即,吴侯心急如焚,寝食不安,作为江东孙氏一员,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救助社稷,保住孙氏来之不易的江山,我虽是女流之辈,也捐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希望大嫂也能为江东分忧。”
孙绍是由大乔抚养长大,谢氏直接将分裂江东的责任推给孙绍,其实也就是暗示大乔有责任,大乔明白她的意思,也毫不犹豫道:“我那里也有一些钱粮积蓄,也攒了一些首饰,我也全部捐出,为江东尽一分力。”
“不!不!大嫂不用出钱,如果大嫂真有心为江东分忧,现在有一个机会,确切说,现在只有大嫂才能救江东。”
大乔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只有我才能救江东?”
谢氏干笑一声道:“现在曹操提出了退兵条件,就是要大嫂去邺都为人质,他就退兵,江东也就得救了。”
大乔霍地站起身,一张俏脸羞愤得通红,怒斥道:“男人无能,就让女人上战场吗?他不要廉耻,想把自己的大嫂献给敌人,他怎么向自己死去的兄长交代?怎么向江东人民交代?怎么向三军将士交代?”
谢氏的脸也胀红了,她自知理亏,讪讪道:“吴侯也不想这样做,所以他让我来问大嫂自己的意愿,如果大嫂自己愿意”
“呸!”
大乔啐了谢氏一脸,“让我自愿去和亲,你们却有道德,简直无耻之极,滚!滚出去!”
谢氏脸上挂不住了,她也起身怒视大乔道:“你不愿意就算了,谁会勉强你!”
说完,她转身怒气冲冲而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恨恨道:“有些事情由不得你!”
“滚出去!”
谢氏气得一跺脚,快步走了,大乔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