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夜风乍起。
时逢桂花盛开,衬着四围的青翠,有股幽香从松阴中飞来。
秋夜的风虽不大,却已然有了刺骨的凉意,廊下的桂竹纱灯被吹得轻轻摇动,透过轻纱的光映得容锦的一张脸明明暗暗,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盯着慕云卿看,看得她心里愈发没了底气。
她知道若容锦没有做这样的事,她如此问他难免有些伤人,可她宁愿他一时不快也想尽早把话摆到明面上说出去,免得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日久彼此生出嫌隙。
倘或是她误会了她,事后她再给他道歉就是了。
总好过她心里存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生根发了芽,那时再想拔除就必定就要经历一番伤筋动骨的痛了。
话已出口,断无收回的道理,再如何艰难,慕云卿也只得硬着头皮问下去。
“是不是……你救了我娘亲?”
眉心微沉,容锦眸中渐渐结了一层霜翳,开口的声音比夜风还要凉:“卿卿的意思是,我救了人却瞒着你将人藏了起来?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
慕云卿眸光微动,唇瓣微启,却又无从解释。
坦白讲,若是刚开始的重生的时候得知这件事,她一定会非常坚定地相信这就是容锦做的,因为那时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觉得他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可是如今……她心里是犹豫的。
正因为这份犹豫,她才想当面把话说清楚。
容锦凝眸看着她,面有霜色,他本来想说“原来我在卿卿心中是这样的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毕竟前世种种留给她那样的记忆和印象,她有此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可到底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痛快。
他松手丢开踏雪,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慕云卿纤细的皓腕,语气沉沉地问她:“若我说是,卿卿又待如何?”
“你……”
“卿儿!”
慕云卿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不远处的一声轻唤给打断。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陆成舟手持一柄纱灯站在院门口。
容锦站在阴影里,陆成舟没有看清他的样貌,只瞧见慕云卿似在和人拉扯,心下担忧,便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离近些了才认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脚步不禁顿住。
错愕地看着他们俩,陆成舟显然是有些诧异为何这么晚了容锦会出现在此。
“……小王爷。”神色微敛,他拱手朝容锦致意。
容锦猛地闭了下眼睛,满脸皆是被人打断叙话后的不悦。
他没理会陆成舟,再次看向慕云卿时,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与阴鸷,沉声道:“让他滚!”
即便容锦不说,慕云卿也想尽快让陆成舟离开,她和容锦本来就谈得剑拔弩张的,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凑上来都不好。
当着外人的面和容锦拉拉扯扯的,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要将手抽出来,不想容锦却死死攥住,怎样都不肯放手,她无法,只得将手背到身后处,故作淡定的对陆成舟说:“更深露重,兄长怎么过来了?”
“啊……今日你和伯母重逢,我恐你思绪纷杂不得安枕,放心不下,是以过来看看。”
闻言,容锦脸色愈发难看,握着慕云卿腕子的手收紧了几分,无声的压迫和威胁。
恐他真的发起疯来同陆成舟动手,慕云卿忙道:“有劳兄长挂怀,我没事。”
她安抚地朝他笑笑:“时辰不早了,兄长也快些回去歇息吧,这几日急着赶路,想来你和二叔他们都未得好眠。”
“……好。”陆成舟迟疑地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容锦攥住她的手上:“那……”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慕云卿微摇螓首:“无妨。”
话已至此,陆成舟不好再留,便只略略颔首,神色复杂地离开。
不等他人走出院子,容锦便沉眸拽着慕云卿进了屋子,房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引得陆成舟顿足回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而后才提着灯笼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中。
被陆成舟这么一搅和,先前的话题就这么断了,慕云卿跟在容锦身后进了里间,盯着他的背影道:“兄长和澜儿是一样的,都是我的亲人,你该对他尊敬些才是。”
“和澜儿一样?”容锦明显不赞同她的话:“他与你可不是至亲骨肉,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来找你做什么?”容锦将对陆成舟的不喜都写在了脸上:“明知你我已有婚约,看到我在这还要往前凑,碍眼得很!”
“他不过是作为兄长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何必多想?”
“呵,你怎知他心里就是将你当成妹妹对待?”他说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直到将人欺到角落里,气氛冷凝得仿佛连窗外的风都僵住了似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慕云卿皱眉,用力甩开容锦的手,也是被他气到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先走吧,我们改日再谈。”
这会子两人情绪都不稳定,她恐盛怒之下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
可容锦不这么想。
这位小王爷偶尔就是个恋爱脑,在他的认知里,慕云卿赶他走就是不想理他了,而不理他之后紧跟着就是不要他了,这结果他哪能受得了。
“我偏要今日谈!”他一手掐着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另一只手擒住她的下颚逼迫她看向他,冷声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