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不喜欢陆成欢,和容澈的奶娘一样,他觉得陆成欢配不上容澈。
若按身份地位来看,的确如此。
但要是从感情角度出发,说容澈倒贴都毫不为过。
当初容澈闹着要娶陆成欢为妻,梁帝和淑嘉贵妃还没说什么呢,倒是容凌这个做弟弟的,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劝阻的话说了岂止一筐,可全无半点作用。
容澈就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一意孤行,对于那些规劝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容凌左右不了容澈,便迁怒于陆成欢,无论二人什么时候、于怎样的场合下碰面,他都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这要换成别的姑娘,还不知要怎么委屈呢,可陆姑娘不是,她心说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打那以后,两人要不就不说话,干脆当看不见对方,要不一说话就吵架,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
这却苦了容澈,他心说自己没被婆媳问题闹得头疼,却夹在了媳妇和兄弟之间左右为难。
容凌要只是端着架子才瞧不上陆成欢的话,容澈倒还好办,偏偏容凌不是,他是真的一心为容澈着想。
譬如这次。
他一路跟踪枫实,就是担心陆成欢暗中有何猫腻。
枫实武功高强,早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他想起临行前慕云卿的交代,便七拐八绕地去置办了十几大箱的东西,然后又回了太子府,只是这次他求见的人却是太子容澈。
容凌还在想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结果万万没想到,枫实是去变相告状的。
他先说自己是来补送嫁妆的,可紧接着却话锋一转,说:“当日承蒙太子殿下施以援手,我家小公子才得以靠那株天山雪莲续命,他因挂心太子妃的近况,是以特命属下前来探望,并向殿下致谢,却不想反招殿下猜疑,若有怀疑之处,殿下尽可当面言明,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番说辞给容澈都弄懵了,他心说我方才的确是怀疑你要勾搭我媳妇,但后来知道不是也没打扰你们叙话,怎么忽然就来这么一出儿了?
容澈皱眉:“何出此言?”
“殿下若不怀疑属下,为何要让靖南王跟踪属下呢?”
闻言,容澈立刻看向方才跟着枫实脚前脚后进来的容凌,目光探究,无声询问。
容凌抿了抿唇,默默地避开了容澈的视线,显然是默认了。
见状,枫实便知道这把稳了。
他来大梁找陆成欢之前,慕云卿已经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料到了,并且想好了应对方法。
之前他们还没去北齐的时候,陆成欢第一次去和容澈谈嫁娶之事,容凌就一百个不乐意,慕云卿是知道的,所以这次她让枫实特别留意一下容凌那边的动静,倘若被对方盯上了千万不要硬碰硬,而是交给容澈解决,免得贸然出手害陆成欢夹在中间不好做。
如今果然应了慕云卿的猜测,枫实瞬间就反客为主了。
正是无话之际,却见陆成欢快步走了进来,一瞧枫实去而复返,神情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直接问容澈道:“你把他抓回来的?”
“不是!”容澈想都没想就否认,忙起身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场误会而已。”
容凌一见自家兄长那副没见过女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偏又不能以下犯上,于是只能将火发到陆成欢身上,愤愤地说:“我就是信不过你,才跟着他想一探究竟的,怎么着吧?”
“老七!”
容澈面色不虞,想要阻止容凌,偏偏陆成欢那边已经接招了,直接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说:“什么也没探出来还被发现了,真笨!”
“你……”
“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承认,你居然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瞎嚷嚷,搞不懂你到底是精是傻。”
“死丫头,你再给我说一遍!”容凌气得不轻,直接拍案而起。
“说就说!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承认,你居然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瞎嚷嚷,搞不懂你到底是精是傻!”陆成欢脆生生地又说了一次,一个字都不带差的,末了又道:“要不是不想浪费口舌,我能说上一百遍,你要是记不住,我可以写下来,你拿回家慢慢看。”
“你!”
两人针锋相对,吵得脸红脖子粗,枫实在旁边都看傻眼了,他这会儿是更加相信陆姑娘在这府上的日子过得再好不过了。
堂堂太子妃像小孩子似的在这和一位王爷吵嘴架,太子殿下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可见是真爱了。
而事实上却是,容澈也颇为头痛,只是没有办法。
容凌吵不过陆成欢,便像以往每次那样,明知容澈不会向着他,却还是向他告状道:“兄长,你到底管不管她?”
“管管管,你先回家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容凌:“……”要问是谁受的伤害辣么多,那个冤种就是我。
容澈对陆成欢的宠爱和在意是显而易见的,别说对陆成欢本人了,便是“爱屋及乌”这一点他也做到了极致。
要不是他,沈晏也不会这么快就娶到了乐清瑶。
这事还要从之前陆成欢回到大梁说起。
容澈要迎娶陆成欢的事情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沈晏自然也有所耳闻,慕云卿离开之前曾有书信留给他,是以他知道她的计划和安排,因此在得知陆成欢忽然回来找容澈时,沈晏第一反应就是慕云卿那边出事了。
为此,他曾特意登门拜访。
因为担心走漏风声,所以陆成欢说得十分隐晦,但也足够沈晏去脑补全部的真相了。
他们兄妹俩虽然从前不怎么亲近,但因为中间有慕云卿这个纽带,彼此都想着即便是为了让慕云卿安心也得尽量看顾好对方,于是那日沈晏临走前曾对陆成欢说,有何事尽可以去寻他。
后来这话就传到了容澈的耳朵里,他心说这位大舅哥不错啊,有事真上啊,于是就决定替他家小媳妇投桃报李一下。
当日地动,沈晏冒死闯宫去救乐清瑶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容澈便有意成人之美,于是和淑嘉贵妃说了,让她没少在太后和梁帝面前提及乐清瑶的婚事。
正巧近日太后身体抱恙,总担心自己哪日忽然走了,乐清瑶还得给她守孝,没得耽误了大好年华,而且不安排好她的婚事,太后始终难以心安,于是在问过乐清瑶自己的意思后便下旨给她和沈晏赐了婚。
乐清瑶毕竟是郡主,又是太后眼前的大红人,沈晏若一直是白身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虽不能再入朝为官,但容澈却请了他入府为幕僚。
他如此做,一则是为了安陆成欢的心,二则是真的看中沈晏的才华。
而且他相信,慕云卿结交的人,必有不同常人之处。
自从之前容澈对容珩赶尽杀绝,结果反遭陛下冷落后,他便明白了慕云卿当日提醒他的那番话的深意。
加之他迎娶陆成欢时,梁帝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赞同,他便愈发确定他的父皇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听说,近来宫中降下圣旨,广罗天下名医欲为皇五子景王治疗腿疾。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容澈就知道,没了一个容珩,又来了一个容烨,梁帝势必要找出一个人来与他分庭抗礼,绝不可能放任他一家独大。
旁人闻听此事都或多或少要担心他是否会被废弃太子之位,唯有陆成欢似乎对此毫不关心,容澈原以为她是不在乎自己,有一日他忍不住问了,她却语气轻松道:“这原也不是我操心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若当真有何事需要我去做自会与我明说,反之我便没有必要去添乱。”
闻言,容澈忍不住追问:“那我若是当真成了废太子呢?”
陆成欢眨了眨眼,语气莫名:“你是不是太子都是我的夫君啊,你怕皇帝废弃你,我也废弃你吗?”
说完,不等容澈回答,她便自顾自的继续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就算你被贬为庶民,我也还有十几箱的嫁妆呢,足够咱们下半辈子吃香喝辣了。”
容澈正要感动呢,结果又听陆姑娘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若真有那一日,你自己靠我养就算了,你那些小老婆我可不管啊。”
“……”他心说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形象啊,都沦落到那般田地了还有闲心三妻四妾?
话说即便是如今他也没有啊,自她进府后他哪还看过别的女人,都扔在后院落灰了。
这情况枫实看得分明。
他在大梁逗留了十数日,确定陆成欢和容澈的和谐不是演出来的之后,他才动身回了北齐,临走前暗暗将联系戎锦手下之人的方法告诉了陆成欢,以防不测。
***
话分两头。
且说慕云卿这边。
枫实走后不久她便收到了他传回来的第一个消息,之后每隔两三日便陆陆续续有新的消息传来,十分详细地记录了陆成欢如今的情况。
看到信中写着“太子对陆姑娘呵护有加,陆姑娘对太子殿下不恭不敬”之后,慕云卿哑然失笑,心里的一块大石这才总算是落了地。
天长日久,她不知容澈以后是否会变,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与陆成欢的结果是好的。
不光如此,慕云卿在看到信末尾写着“宁安郡主已与沈四公子完婚”时,那心情更是豁然开朗。
她真心在乎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如今见他们都得偿心愿,觅得良缘,心里自然为他们欢喜不已。
确定陆成欢那边一切无碍,慕云卿安了心的同时,便开始着手料理靖国公府那边了。
她开了个绣坊,并让姜通在城中找了十几名会干织补的绣娘,取名叫缀锦阁。
因着她自己不便出面,所以便由秋桑教授那些女子绣工。
慕云卿幼时跟着沈琴芳学习刺绣时,秋桑从来都是陪着她一块的,自然也是绣工了得,不过未免日后被人认出是她的婢女,秋桑每每去教坊都蒙着一块面巾挡住脸,一两还往她脸上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万一面巾不下心掉了也无妨,旁人瞧见她这张脸一定吓得转身就跑,定然没工夫细看。
秋桑教给那些绣娘的刺绣针法,正是之前寥家铺子里的伙计口中称颂的所谓“独一份”的技艺。
那些绣娘原有些基础,是以上手很快。
在此期间,她着人去江南进了一批上好的帕子衣裳之类的,运回到北齐后却以很寻常的价格卖了出去,根本就不赚钱,把一两急得不行:“王妃,这么来回折腾几趟,咱们不得赔死啊?”
慕云卿扬眉,眼波流转:“几趟?我几时说的?”
“啊?”
“只此一次便足够了。”含笑着抿了口茶,慕云卿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批货的数量虽然有限,但她叫人分批次卖了出去,每日只卖那么一小部分,寻常百姓都来哄抢,那些达官显贵不愿与平民百姓拥有一样的东西,未免降低身价,是以并不来买,但他们不来她这,却也不会去寥家那边。
这就导致缀锦阁门庭若市,而绣云楼那边门可罗雀。
一来二去,便惊动了靖国公府那边。
寥家这些关乎生意上的事情都由那府上的三公子廖谦负责,廖谦人如其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临安城中出了名的笑面虎。
他听到下人禀报此事时并未太过在意,想着无非是哪个外地人方才来了这临安城不知深情底理,是以才冒犯了他们廖家。
如今戎锦回了临安城,廖谦恐动作太大被对方揪住把柄,是以便略施手腕解决了此事。
这一日,秋桑照常去绣坊看那些绣娘绣出来的花样,结果到了那却发现空无一人,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都被绣云楼那边花高价挖走了!
可按照之前的打算,她们今日便该绣出第一份成品来,明日就要卖出去了,昨儿已有不少人预定,如今她们跑了,却留下这烂摊子给人收拾。
秋桑不敢耽搁,急忙回了王府去见慕云卿说明情况:“王妃,咱们的铺子方才开便失信于人,往后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把那些半成品弄完,可加上王妃她们也才两个人,就算长出三头六臂来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绣完那么多!
“王妃,眼下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