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想了想,父亲说得对,那位婶子,不识字,又是第一次来京城,哪里能处理得来那么多事情,他们给了钱,万一再被人偷了,骗了,可怎么办?
“人在太平间门口。”
三人快步到了太平间门前,女人浑身是土的趴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脚脖子不肯撒手,哭得已经没了人样。
“我求求你们了,等你们把我家当家的送回去,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钱,我现在身上是真的没有钱......”
“大姐,不是我不忙你,我是没法儿帮啊!”男人用力把自己的脚往出拔,也苦着一张脸,都快哭出来了。
“我也是拖家带口,到京城来讨口饭吃的,我也不容易,你说我要是把你们送回去了,我再拿不到钱,我这一家人要怎么活?”
“真的不行,大姐,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实话跟您说,我要是再不开单,我们一家老小也就揭不开锅了,求求您了,您找别人帮你行不行?”
“婶子,你先放开这位小哥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李伯青眉心紧锁,很是同情两人。
“对对对,大姐您先放开我,咱们有话慢慢说。”
“我放、放开你不会走吧?”
叶银花双眼含泪,脸上已经脏得没法看了,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看李伯青又看看男人。
李伯青跟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满面的为难。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走的,你先放开,咱们到那边坐下慢慢聊。”
出于对李伯青的信任,叶银花才缓缓地放开了手臂,没成想在她完全放开准备站起来的瞬间,那男人拔腿就想跑。
“哎......”
李忠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住“别跑,亏待不了你。”
叶银花抿着嘴看着几个大男人站着,她一个人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又站了起来。
“你坐下就行。”李忠见她拘谨,指了指门前的椅子。
转头看向那男人问道:“小兄弟,你这跑一趟要多少钱?”
“三、三百。”
男人刚才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这父子三人,看样子不像是什么有钱人,而且他刚才已经跟这女人说过价格了,现在再要高价也不合适了。
“我这价格不贵的,已经很便宜了,这是运死人!我都没把租冰棺的费用算进去。”
李忠拧了拧眉,就算现在天气渐渐冷了,可没有冰棺,尸体一样会出尸臭,哪里能运得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运啊?”
“就、就那么拉走呗,反正也就一天半的路程.......”
“租冰棺的费用你算上,顺道把这位大姐送回家,你算算一共要多少钱,我们出。”
叶银花一听这话,喉咙滚动了一下,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三、三百五?”男人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忠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己的生意,你问我价格合适吗?”
“你放心,我爸是警察,不会欺负你的,价格都好说,只有一个要求,把人安全送到。”
李伯青有些着急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一听是警察,男人的眼神都变了,有种惊讶又带着些许的敬畏。
“三百八十块,我把她这几天的餐食也包了。”
“伯山,给他们一人两百,两百是定钱,保证安全,将人送到,她再给你结算另外二百。”
“谢谢!谢谢你们......我、我谢谢你们呜......”
李忠的话音刚落,叶银花就激动的跪在了四人面前,激动道谢的同时,又泪流满面。
“快起来,快起来,用不着你这样。”李忠和李伯山连忙把人架了起来。
“回去好好安顿,好好照看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兄弟,你叫什么?”
“您郭胜利,您叫我郭三儿就成,那、那我这就让人去抬冰棺,今晚上咱们就走。”
郭胜利也是个利索人,事情这样一敲定,他就立刻忙活了起来。
“我家当家的说得对,你家人都是好人,还好遇到你们了!”
“我们这一路从老家到京城求医,没少被人骗,到了医院我们又没钱治病,沈教授也是好人,要是没他,我们连医院恐怕都住不下。”
“可惜我们来得太晚了.......”
“三年前他身上就起疹子,我们舍不得花钱,连膏药都没舍得给他买上一支,后来越来越严重,我劝他到医院看,他说他忍忍就好了。我怎么就听了他的话呜呜......”
“他倒好,吐了几口血,眼睛一闭人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网后续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这老天它到底长没长眼睛,怎么专门挑我们这些苦命的人折磨呢?”
叶银花看着一点也不善于言辞,今天却坐在这里大吐苦水,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干,衣袖都被她擦湿了。
三人站在原地,谁也没有上前去劝。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劝,要说你别太伤心吗?
丧夫之痛,怎么可能不伤心?说不要太伤心那就不过是敷衍的安慰罢了,还不如不说,让她好好把苦水倒一倒。
“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得把我们当家的好好的送回去,我还得把我的孩子们抚养长大,我会好好的!”
叶银花终于不哭了,擦干眼泪努着力气说出这些话,像是说给他们听的,但事实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郭胜利开着一辆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汰下来的小货车,带着冰棺和三个人,一起回来。
李忠查看了郭胜利的身份证,又记下了车牌号,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默默在心里做了个登记。
让两个孩子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看着,直到看着他们把车装好,带着叶银花出发,他才起身回了住院部。
回去的路上,自己又忍不住去摸裤子兜里的烟,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拿出来抽。
只在外面停留了片刻,看了看已经高高挂起的月亮,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回到病房的时候,对着两个儿子还面带着淡淡的笑意。
“伯山你早点回去吧,这里有我就不用操心。”
“爸,要不然你也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医院这里哪有能睡觉的地方,妈陪他那两个晚上都是睡在楼道的椅子上。
爸昨天是直接睡在了楼梯间里的,这么冷的天哪里能睡。
“说好的要陪着你,爸爸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放心吧,你妈妈给我拿了大衣,还有褥子,冻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