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营中军所在。
毛承禄来回走动着,所穿山文甲晃动,坐着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将,个个脸色凝重。
“裁撤!”
不知过了多久,毛承禄眼神坚毅,停下脚步,看向孔有德他们,沉声道:“不管那些家伙,是什么来路,凡是不合格的,都裁撤掉。”
“真要这般做啊!”
尚可喜闻言,站起身来,伸手道:“那不是一万,两万啊,真要都裁撤的话,你们五军营,再算上我们神枢营,还他娘的剩下多少!?
再者说,这些被裁撤的家伙,若是聚在一起闹事,打建虏他们不行,可是祸乱地方,那绰绰有余啊。”
“是啊。”
孔有德紧随其后道:“咱们五军营,和神枢营这边,才将拱卫京畿的驻地,都逐一明确下来。
麾下的员额,缩编了近一半,这可不是小事啊。
就算咱们能后续招募勇壮,可是不要忘了,想锤炼成可战兵丁,那没有一年半载,是断不可能的。
更别提,就算是锤炼出来了,没有在战场上见过血,跟人真刀真枪干一仗,那也不能算精兵啊。”
彼时的五军营中军,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迎着几人的目光注视,毛承禄双眼微眯,沉声道:“你们一个个全都忘了,当初陛下是怎样说的?
三大营,应是拱卫京畿的百战雄师!
何为百战雄师?!
那就不单单是拱卫那般简单,以后他娘的肯定要上战场,你我皆乃统兵打仗之辈,先前跟着义父,在东江镇杀过鞑子的。
你们来告诉老子,就咱们所查明的情况,那帮要被清理出军队的家伙,该不该被清除出营?
不要去想别的,咱们是五军营、神枢营的将校,到现在还只是暂理,难道你们心中还不清楚,这就是陛下对咱们的考验吗?”
“可是毕竟这么多人啊。”
耿仲明皱眉说道:“咱们是只管行军打仗,可是朝堂的动向,京畿的安定,也不能不考虑啊。
依着我的想法,咱们别急着清除。
应该向御前呈递奏疏,向陛下禀明情况,看能否妥善安排这些家伙,有了这等保障,别说是清除五成了,就算再清除三成,那咱们也不怕啊。”
“附议!”
“附议!”
在这帐内,响起耿仲明、尚可喜他们的声音,毛承禄闻言亦点头表示认可,的确,干这样的大事,非他们所能专断的。
更不要提,在他们五军营、神枢营这边,忙着做份内之事时,军机处那边,包括九门提督这边,都忙着做各项事情。
就时下朝堂之上,局势发生很大改变。
“韩卿啊,你们内阁这边,不应该被朝堂的导向,所左右吧?”崇祯皇帝倚靠在龙椅上,看向韩爌说道。
“蓟密永三协驻防体系,是拱卫京畿的外围防线,三大营新定驻防体系,是拱卫京畿的内围防线。
至于九门提督这边,增扩的相应建制,是拱卫京城的核心防线,此举能重新明确,我大明京畿的绝对安定。
难道朝中反对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想再看到一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关内,致使社稷有倾覆之危吗?”
韩爌听闻此言,当即作揖道:“陛下,臣等绝无此等想法,实则是这次的调整,实在太大了。
如果说在此期间,建虏再出现什么异动,致使京畿一带生乱,那只怕会出现不好的情况。
再者言,臣还听说军机处那边,裁撤一些京卫,只怕在调整京畿内外防线时,会生出乱子啊。”
听着韩爌所讲的这些,崇祯皇帝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冷笑起来,对朝中反对京畿驻防调整,他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他。
因为不受他们控制。
“朕相信戍守蓟密永三协的诸军,朕相信有孙卿坐镇的辽前。”
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开口道:“趁着现在各处的局势稳定,将存在的漏洞堵上,这是确保社稷安定的根本。
再者说,这些部署逐一落实下来,至少能叫朝廷这边,每年少支出一百多万两粮饷,这可不是一笔小数额。
当初为能解决所生财政危机,朕才对外批售一期战争债券,等到明年,就有两百多万两银子,要凭票兑付的。”
大明的文官群体,从不是将他们给逐一清除掉,就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在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士绅、乡绅、大小地主等诸多特权群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阶层才是大明的统治根基,离开了他们的支持,那大明就彻底乱了。
不过崇祯皇帝想要做的,是将统治根基下沉,沉淀到底层百姓身上,叫治下诸多阶层群体,能臣服于他所谋划的大势下。
“好啦,这件事情朕心中有数,韩卿就不必担心了。”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将朕所讲的这些,告诉给朝中有司衙署,叫他们放心当差,不要被这些小事,所乱掉心神。
区区一些叛乱势力,又怎能吓倒大明呢?
别的不说,就现在直隶,山陕,山东,辽东等地,先前那种混乱秩序,不就已经都恢复安定了吗?
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过几日,朕回到文华殿那边理政,就近期发生的朝政,展开相应商榷。”
言罢,崇祯皇帝向前探探身,拿起一份奏疏,便开始御览起来,根本就不再给韩爌任何机会。
“臣…告退。”
见天子这般,韩爌眉宇间带着忧色,然也只能作揖行礼。
从东暖阁那边离开,韩爌这心里啊,沉甸甸的,看似现在内阁这边,所接手的职权增加很多,甚至天子也很是信任。
但相对应的,韩爌也感受到很大压力,包括温体仁他们都感受到了。
在很多时候,这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吹不到天子这边,全都叫内阁拦住了。
就算内阁这边,想要将事情引到御前去,可天子根本就不理会,依旧是打回到内阁着办。
这使得朝中的不少大臣,对内阁这边是愈发不满,尤其是那帮言官御史,就更是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