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所在的东林党,历经天启朝的阉党打压,在杨涟、左光斗这批人被杀后,从过去的朋党性质,逐步变成地域性党派。
现在东林党的根据地,就收缩在大明东南地区。
作为大明最富庶的区域,没有战争的威胁,让东南地区的经济,特别是小作坊产业很是繁荣。
以纺织、丝绸、茶叶、瓷器为主的产业,带动着东南地区的发展,也使得该地域存在很多脱产群体。
崇祯皇帝提出的废除匠籍,真等北直隶和辽东两地,有序推动下来后,那必然会触碰到部分人的利益。
不过虽说会生出风波吧,但是并不至于闹出大乱。
毕竟不止是东南地区,包括整个大明上下,那众多读书人、士绅、大小地主等群体,最在意的是土地,其次是矿税,再次是商税……
“陛下,臣觉得此事可行。”
在韩爌被问住后,毕自严却上前道:“倘若真要推动废除匠籍一事,那朝廷就要在某些层面,提前进行相应谋划。
比如西山筹建的军工产业,在各承宣布政使司治下,寻找合适的地域,筹建起类似的衙署负责。
过去仅仅是京营所需的军械、甲胃、火器等,朝廷每年要调拨100多万两银子,去满足这些需求。
可是现在呢?
从三大营进行整顿后,更换一批军械、甲胃、火器等,西山那边所需银子,才区区几十万两。”
对北直隶等地发展工坊一事,毕自严是支持的,原因很简单,身为大明的财相,综合各领域的开支和增收,明显是利大于弊的。
特别是关税这一类,自那天津撤卫设州后,京城改造开启后,国税处领衔的钞关整顿和厘清,可增收不少银子,较大缓解国库的窘迫。
“既然提到这件事情,那就再说说兴工商的事情。”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毕自严说道:“随着北方诸省的赈灾行署,在各地收容大批破产灾民和流民,对他们进行相应分流,特别是整饬驰道、整修水利等事,逐步增加相应的规模。
那各地的工坊将会增多,特别是民间群体涉足的,也呈现不断增多趋势。
基于这样的情况,朕觉得在国朝要特设一个新衙署,以制定相应的政策,协调好相应的事宜,以鼓励工商业的发展。”
韩爌皱眉说道:“陛下,倘若朝廷真这样做,那岂不是和重农抑商的国本,就背道而驰了?
倘若鼓励工商业的发展,那必然会影响到田赋,到时人人都想着参与工商业,不再种植田亩的话,那……”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道:“那依着韩卿之意,朕应该下达旨意,让大明治下的所有工坊,包括各地的产业,全都关停才好吗?
重农抑商的国本,当前在大明各地真的落实了?
就江南诸省所形成的产业,还少吗?
现在大明北方诸省,频繁经受灾害侵袭,如果不进行改变和调整,那破产的灾民和流民群体,就看着他们饿死?”
韩爌:“……”
崇祯皇帝一再强调江南怎样,江南怎样,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朝廷的意志,不会受某些群体的胁迫,就做出相应改变的。
现阶段的大明,明显就是北方虚弱,南方过剩,当初崇祯皇帝在天津开海通商,就是想通过政策,来拉动官方海贸的层次。
通过这种限制性的政策,让江南诸省的各项资源,在江南没有树立官方开海前,通过海贸,通过大运河,有序的向北方诸省流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果崇祯皇帝能在北方诸省,推动规模化工坊的建设,那处境会和美利坚初期很像,北方工业,南方农庄,当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激化南北之争。
不过这恰恰是崇祯皇帝所想要的。
毕竟从大明开创之初,江南诸省的富庶就远超北方诸省,南北之争,在大明隐秘战线存在很久了。
“陛下英明。”
毕自严作揖行礼道:“如果朝廷能特设新的衙署,负责工商业的话,那能有序带动北方诸省,筹建这类产业的进程。
这样北方诸省治下,大批存在的破产群体,就能有序的进行分流,如此像先前山陕的流贼叛乱,就不会再大规模的出现。
不过真要这样做的话,那对粮食的需求必然增强,如何妥善解决好此事,亦是稳定地方的根本。”
毕自严之所以支持这些,就因为他是内阁群辅之外,还是户部的尚书,能给国库多多的创收,减少不必要开支,那毕自严都会去想,去做。
何况规模化工坊增多,培养和发展工商业,那朝廷以后除了关税之外,还能设法增强商税等其他税目。
“有关粮食的问题,卿家无需担心。”
崇祯皇帝不假思索道:“徐卿所负责的仓场诸事,一直在直隶各地积极筹建,此外朕也通过一些衙署,在通过海贸向南洋等地购进粮食。
而先前徐卿负责的土豆、红薯、玉米等物,经去年的培育种植后,发现适合大明治下种植,且产量是很大的。
现在徐卿奉旨离京,在北方各地开始巡察诸事,其中有一项,就是让诸赈灾行署有序组织,圈定一些地域,规模种植土豆、红薯、玉米等物。
关于工商业一事,就在户部这边,新设一工商清吏司吧,连同废除匠籍在内,都交由卿家负责。”
“臣遵旨。”
毕自严作揖行礼道。
面对这些新的改变,韩爌心里有些担忧,按这样的一种趋势,那今后的国朝,又将会改变成什么样?
尽管现阶段的朝廷,不像崇祯皇帝御极之初,对于各项粮饷的开支,表现得那般窘迫和无奈了。
但是对于这些新的改变,其实外朝不少的文官,都是或多或少的担忧和不满的,毕竟这和他们所认知的不同。
如果说持续这样进行下去,那大明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大明吗?
就算现阶段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以后是否会触及到利益,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