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买的野猪肉剔去骨头,足有二十多斤。
这二十多斤野猪肉,一半被沈秀用油炸了一遍,再淋上粗盐,制成了腌肉;另一半则加入配料用文火煮熟,泡在卤汤里。
这野猪肉在卤汤里泡了一夜,已经泡得入味,沈秀早起便给众人切了一盘尝尝味道。
卫父尝了一口便道:“这味道不咸不淡,用来做下酒菜倒是挺好。”
沈秀笑道:“爹要是爱吃,晚上我再切一盘给爹做下酒菜。”
杨氏道:“你爹只是说说而已,这卤肉还要留着送给李夫子呢!”
卫宴这时开口道:“李夫子家里只有两个人,应该吃不了那么多,我拿上两三斤就够了。”
杨氏这才没说什么,也尝了口沈秀卤的野猪肉,还别说老二媳妇倒是个手巧的,这卤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早饭后,众人便离了饭桌,各人开始干各人的事。
沈秀在院子里找了个明亮的地方支好绣架,开始绣《心经》,大丫在旁学着做荷包。卫宴在房里读书,偶尔遇到好文章,便低声吟诵一遍。
杨氏在厨房包粽子,满院子都是粽叶的清香。
卫父去了村里的打谷场,一边给麦子脱粒一边摊晒。
这个活计相对割麦来说轻松得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悠闲。
卫父翻晒麦子的时候,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昨日我见你家儿媳妇买了那么多猪肉回来,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卫父乐呵呵地笑道:“可不是,老二的书院里来了两个同窗。那两个同窗难得来一次,自然要好好招待人家。”
有人道:“那两个书院的学子我也见了,果然不愧是从书院里出来的,那穿着那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看卫老爹快熬出来了。”又有人接着道,“卫宴从小就聪明,如今进了书院,只怕明年就能考回来一个秀才。到时卫老爹就能享清福了。以后我们想在打谷场上看见你老人家就难了。”
卫父受了这恭维只是笑了笑,“就是老二中了秀才,我该下地干活还得干,咱生来就是这受苦的命,那清福享不了。”
卫平一来打谷场,就听到了这些话,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默默地翻晒自家的麦子。
旁人也知道卫平分了出去,眼见他来了,也就不再说起卫宴的事,转而说起旁的闲事。
卫平沉默地翻完麦子,日头已升了老高,打谷场上只剩了他和卫父。
卫父翻完剩下的麦子,便冲他招手道:“老大,你过来。”
卫平默默地走过来,卫父递给他一个纸包,“别说我和你娘不心疼你,这包肉你拿回去吃吧!”
纸包里是一块卤好的野猪肉,方方正正足有一斤来重。
卫平鼻子一酸,往回推了一下道:“这肉还是留着你和娘吃吧!”
卫父道:“你弟妹买了不少,家里还多着呢!别跟你媳妇说,这肉是我给你的,免得她无事生事。”
卫平红着眼圈接过去,卫父拍了拍他的肩,便扛着铁锹走了。
等卫宴要和同窗们去给李夫子送节礼时,杨氏才发现卤汤里少了一块肉。
杨氏私下里问卫父,“那肉怎么少了一块?”
卫父摸了摸鼻子道:“是我拿的。”
杨氏道:“我就知道是你,那肉是不是给老大了?”
卫父道:“什么也瞒不过你,那肉确实是给老大了。老二媳妇没发现吧!”
杨氏道:“她如今正忙着绣东西,哪顾得上看肉少没少。再说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但那肉到底是老二媳妇买的,卫父私下里给了老大一块,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马上就是端午节了,等老二给先生送完节礼,让他陪着老二媳妇回趟沈家吧!你再备点东西,粽子啊白面馒头什么的,让老二媳妇带去。”
杨氏道:“我也想到了。老二媳妇第一年嫁过来,是应该回去看看的。老二媳妇腌的咸肉还有不少,那肉是她买的,让她想拿多少拿多少。”
沈秀还不知道老两口商议着让她回娘家的事,她正在让卫宴试新做的长衫。
卫宴比她要高出半头,沈秀踮着脚尖才能够到他。
衣服是用淡青色的细棉布做的,上面用银灰色的绣线绣了深深浅浅的大小竹叶,清爽而又不失雅致。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卫宴原本就是个气质出众的少年,如今穿上这身淡雅的长衫,越发显得清秀俊雅。
“真好看。”沈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知道是夸人还是夸衣服。
卫宴面色平静,可耳根处却有些发红。
沈秀毫无所觉地从针线篓子里取出两个荷包,“这两个荷包是我抽空绣的,你拿去一起送给李夫子吧,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荷包绣的是五福捧寿的图案,送给李夫子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正合适。
卫宴接过荷包的同时,忽然握住了沈秀的双手,“阿秀,谢谢你。”
沈秀突然被他握住双手,整个人是有些惊讶的,卫宴一向内敛,这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她一向把卫宴当少年看,被他握住手也只是随和地笑道:“只是两个荷包而已。”
在她心里,两个荷包不算什么。
可是卫宴不只是为了这两个荷包,这些日子沈秀既为他熬药,还买来山鸡和野猪肉给他补身体,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你放心,我这辈子肯定不会负你的。”
少年脸上满是郑重,眼中还隐隐的流露出一丝灼热,沈秀忽然有些耳热,不自在地挣脱开他的双手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卫宴刚才有些情不自禁,如今见沈秀这个样子,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杨氏已经把卤肉和粽子之类的吃食装到了篮子里,卫宴接过去,又听杨氏唠叨了一会儿,无非是让他路上小心一些,别多吃酒早点回家之类的。
卫宴耐心地听她说完,才提起篮子道:“娘,那我走了。”
杨氏送走儿子,才见沈秀从房里出来。
“老二媳妇,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沈秀摸了摸脸,支支吾吾好半天道:“大概是天太热的缘故。”
这天热吗,杨氏抬头看了看日头,这才是早晨,哪里就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