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很快就让人拿来了蚕丝绣线。
伙计将两份蚕丝绣线一一摆到林晔和白绣娘面前。
林晔拈起一根蚕丝绣线,对着阳光查看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以后,便对着周掌柜点了点头。
周掌柜开口道:“既然蚕丝绣线没有问题,比试就开始吧!”
这一次比试没有时间限制,只看两人谁能将丝线劈得更细更多。
沈秀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林晔身上。
林晔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尤其在拿到蚕丝绣线后,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当周掌柜宣布比试开始后,林晔的双手便开始动了。
那根彩色的蚕丝绣线在他的手里,很快变成了两股,四股,八股……
当林晔把手中的蚕丝绣线劈到三十二股以后,白绣娘那边才把蚕丝绣线劈到十六股。
俞淑雅这个外行也看出了门道,轻声对沈秀道:“沈姐姐,这个林绣工劈丝的速度好快啊!”
沈秀凝重地点了点头,林晔的劈丝速度确实很快。在她印象里,这样的劈丝速度,大概只有她的师傅才能与之相较高下。
如此一来,她越发有一种预感,这林晔的劈丝技艺恐怕真的远在白绣娘之上。
林晔的心神已经全都放在了劈丝上。
他家是蜀绣世家,祖上的刺绣技艺至少传了七八代。在这七八代中,出了不少天资出众的绣工。
其中有一位先祖,因不满于祖上的手艺,便外出学艺。在外出学艺的过程中,靠着勤奋和好学,学会了不少别派的技艺。
这劈丝的技艺就是其中一种。
据林晔的祖父所说,这位先祖在学艺的过程中,发现当时有一户人家极善劈丝,可惜传女不传男。
这位先祖为了获得劈丝的技艺,足足在这户人家做了五年工,才偷师到了这一技艺。
这个劈丝的技艺最为考验手指的灵活程度,林晔从八岁上就开始浸泡药液,为的就是提高手指的灵活程度。
这样泡了好几年的药液,之后又跟着父亲日夜苦练,历经十年,林晔才练出这一手劈丝技艺。
在他的双手灵活操作下,那根蚕丝绣线已经被劈成了六十四股。
可是看他平静的神色,沈秀就知道他还能继续把这根绣线劈成128股。
果不其然,林晔很快就把蚕丝绣线劈到了128股。
而这时候,白绣娘刚好勉强把手里的蚕丝绣线劈到了六十四股。
六十四股已经是她的极限,所以在看到林晔劈到128股时,白绣娘的脸色就变了。
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局,她输定了。
俞淑雅也在沈秀耳边暗叹一声,“没想到这林绣工如此厉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秀同样感慨了一句。
林晔的劈丝技艺让她深深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看来天下间的能人异士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依着林晔接下来的动作,恐怕劈到256股也不是很难。
不过林晔并未继续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一局已经赢定,便见好就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周掌柜道:“请周掌柜评定吧!”
周掌柜暗叹道:“这一局不用再看了,我们认输便是。”
即便很不想认输,可是林晔的劈丝技艺摆在那里,不想认输也不行。
林晔听到周掌柜认输,当即露出笑容,还未来得及说话,陶子谦作为东家已开口道:“两局比试已定,结果一输一赢,算是平手。林绣工的劈丝技艺,我们也见识到了,确实是不凡。
我们满芳绣坊有心想聘请林绣工,若是林绣工有意的话,我们到后面的静室商议一下如何。”
陶子谦这个时候开口,是不想再比试下去了。赢了固然是好事,可是若是输了,损失的便是满芳绣坊的名声。
还不如趁着这个打平手的机会,及时向林绣工示好,这样既能挽留林绣工这样的人才,也能挽回满芳绣坊的名声。
林晔未料到陶子谦会这样说,但是不得不说,陶子谦的话确实打动了他。
他自己并无十分的把握能赢下一局。赢了固然能打出名气,可若是输了,那么好容易赢来的名声便又没了。
而陶子谦提出的这两句话,是一个绝妙的台阶。他完全可以顺着台阶走下来,至于留不留在满芳绣坊,那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
就在林晔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商人不干了。他花了高价把林晔请来,可不是为了打个平手。
商人这么一搅和,林晔又改变了主意。
如果他答应了陶子谦的求和,商人那里便有些交代不过去了。若是商人将来在他背后诋毁,说自己言而无信,那他便没了信誉问题。
一想到此,林晔便道:“贵东家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我既是人家花钱请来的,那这比试自然是要继续进行下去。只不过时间已不早,这第三场比试就留到明天吧!”
林晔说得没错,天色确实是不早了。
周掌柜看了看陶子谦,便点点头:“那好,既然林绣工一定要比,那就明日比最后一场。”
林绣工随商人离去后,陶子谦便与卫宴和袁子文客套几句,“打扰两位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
卫宴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沈秀身上,他心不在焉地应对着陶子谦的客套。
沈秀安慰了比试失利的白绣娘几句,正要同俞淑雅结伴离去,便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着卫宴唤了声“相公”。
当着众人的面,卫宴不好多说,只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府城?”
沈秀堆起笑容道:“昨天刚到,我是和陆家的人一起来的。”
在他夫妻两人一问一答时,陶子谦看了看卫宴,又看了看沈秀,等沈秀回答完以后便问道:“卫兄,这位就是尊夫人吗?”
卫宴道:“正是内人。”
陶子谦笑道:“没想到这位就是尊夫人,刚才我还在想,这是哪来的绣技出色的绣娘,原来竟是你的夫人。今日你夫人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陶某在此谢过你们夫妻二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卫宴不想让别人觉得欠了自家一个恩情,便谦虚了这么一句。
陶子谦却不这么想,今日若不是沈秀出手,只怕满芳绣坊就要名声扫地了。
“卫兄不必过谦。此事我记下了。将来二位若在府城遇到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便是。”
沈秀听到这话,便想到了自己那些牡丹绣屏。她倒是很有心想让陶子谦帮忙处理那些牡丹绣屏,可这时候时机不对,便咽下了嘴边的话,打算找个机会再求陶子谦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