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秀给乔梅儿许下了这个承诺后,乔梅儿对待所学的东西,便多了几分认真。
沈秀也知道,想要培养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需要从小就给她延请名师。
只是情况不容许她那么做。她目前能努力的,唯有让乔梅儿学个形似。
至于为什么,沈秀一定要把乔梅儿往大家闺秀的气质方面靠拢,是因为她摸到了甄县令的喜好。
认亲那天,沈秀穿上了华服,戴上了大家闺秀标配的步摇,举止也比平时优雅了许多。
然后她便发现,甄县令看自己的目光多了些炙热。
她便猜到,甄县令的原配,可能是一个很温婉很贞静的女子。
至于其他方面,沈秀则把与甄县令有限的几次接触,好好地回想了一下。
她记得甄县令曾给她点过一壶茉莉花茶。
沈秀便让乔梅儿经常喝茉莉花茶,让她借此养成习惯。
还有,她记得自己穿粉紫色衣裳的时候,甄县令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
因此沈秀给乔梅儿置办了好几身粉紫色的新衣。
沈秀只能想到以上这些,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找罗恭打听一下甄县令的喜好时,甄县令那边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找了上来。
那天,沈秀把乔梅儿留在家里,自己出去采买东西。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时,便见巷子入口的地方,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对主仆,那仆从不是别人,正是来过铺子的来升。而背靠马车而立的,则是穿着便服的甄县令。
沈秀看清来人后,转身就走。
可是晚了一步,甄县令已经看见了她。
“沈娘子这是去哪?”
甄县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好歹我也是你义兄的上官,你就这么慢待我?”
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但是说到“上官”时,却刻意停顿了一下。
沈秀当然能听出他的意思,他怎么说也是罗恭的上官,若是以权压人的话,罗恭不免被她连累。
罢了罢了,反正她很快就要解脱了。
沈秀便转过了身,“大人这话我可不敢当。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东西没买罢了。”
“你有什么东西忘买,吩咐他就是了。”甄县令一指旁边的来升,“他会帮你办妥的。”
沈秀道:“那倒不用。东西明天再买也不迟。”
“既然不急着买东西,那么陪我说会儿话吧!”甄县令道,“如果你不愿意请我进家里,那就在附近找个茶馆吧!”
沈秀当然不愿意把甄县令请进家里,她很快选了后者。
不过最近的几条街道都没有茶馆,甄县令便让沈秀上马车,与自己同乘一车。
沈秀看了眼来升的身子骨,并不像是会武之人。就算甄县令想用强,自己以一敌二,也应该不会落下风。
沈秀淡定归淡定,心里还是有几分警惕,车上的东西一概不动,坐的位置也离甄县令远远的。
马车动起来后,甄县令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不说话,沈秀自然也不会开口。
尽管她离得甄县令老远,可是马车就只有这么大,沈秀在心静下来以后,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味。
马车内并没有燃香,沈秀觉得,这应该是甄县令身上的熏衣香。
这种香味清冽中又带有醒神的功效,十分配得上甄县令的身份。
可不知为何,沈秀忽然想起了卫宴,卫宴从来不用熏香,他身上只有淡淡的墨香。
沈秀只要一想到卫宴,嘴角便弯了弯,眼里也透出一丝温柔。
她还在想,卫宴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身旁冷不防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在想什么?”甄县令脸上仍是温和的神色,可目光却有些锐利。
沈秀避开他的目光,“没想什么。”
甄县令看她避开自己的目光,不由看了她两眼,“有件事,我始终很不明白。我自问长得不差,身份也不低,可为何你每次见我,都对我不假辞色。”
沈秀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这还用问吗,大人明摆是把我当做替身。而我很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何况我早已成亲,已有夫婿,更该远着大人一些。”
甄县令听到“替身”二字,神色未明,只微微叹道:“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你长得确实很像我过世的妻子。”
“有多像?”沈秀问道。
甄县令抬头看了她一眼,“至少有八分相似。不过在神似上,就差远了。婉娘比你要温婉一些。”
“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发下誓言,今后会好好待你。以后也不会续弦。”
果然,沈秀就知道会这样,以甄县令的地位,即便他再痴情,也不会许以填房的位置,只会把这个位子空出来。
“大人记性不好,那我就再说一次。”沈秀很认真地说道:“我这辈子没有换夫君的打算。”
甄县令被她这样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的夫君很有才华,可是有才华的人,我见得多了,未必每个有才华的人都能考中举人,甚至是进士。”
甄县令谆谆诱导道:“若他没有考中举人,那你一辈子都只会是一个秀才娘子。一旦你被身份高的人看中,就像现在这样,你觉得自己还能再逃出别人的手掌心吗?”
“至于我,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探花出身,又在翰林院待过。若是我肯,将来未必不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一个是诰命夫人,一个是秀才娘子。你这么聪慧,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甄县令不等沈秀回答,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你先别急着回答,先看看这个东西。”
沈秀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什么一辈子都是秀才娘子,她才不相信卫宴将来只能中一个秀才。
所以她连看也没有看那件东西,张口就要反驳。
哪知道甄县令再一次制止了她,“你先看完这件东西再说。”
沈秀两次被打断,自然憋了一股闷气,可当她眼角余光扫到那样东西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那件被甄县令拿出来的东西,是本破破烂烂的古籍。
沈秀好歹跟着卫宴读过书,认出那两个小篆体,正是“绣谱”二字。
甄县令在旁看着,沈秀的目光几乎像是粘在了上面一样。
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刺绣,便托人弄来了这本绣谱。其实这样的绣谱不值什么,只要你想要,我可以把所有关于刺绣的古籍,都拿到你面前。甚至只要你想,我可以把最好的绣娘给你请来。”
沈秀听到这里,目光立时离开了那本绣谱,脸色有些难看道:“不必了。”
此时此刻,沈秀的心里纠结万分。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收这本绣谱,可刺绣等于是她的第二生命,让她被迫放弃心爱的东西,无异于心头滴血。
所以她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觉得这甄县令真是找到了她的软肋。
偏偏甄县令说道:“这本绣谱我送你了,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
沈秀留恋地看了眼那本绣谱,最后还是拒绝了。
绣谱当然重要,可绣谱没了可以再找。而卫宴这样的夫君要是没有了,她以后要到哪去找。
甄县令看她一脸不舍,但又一脸坚决地拒收这本绣谱,便再一次抛出了诱饵。
“我曾听人说过,你对失传的发绣很有兴趣。正好我在外放期间,曾经见过一个老迈的绣娘,正是发绣的传人。”
“若你肯答应委身于我,我即刻就会把那个绣娘接过来。”
沈秀听到“发绣”二字,确实很心动。可她能拒绝绣谱,便也能拒绝发绣。
甄县令看到她的神色,心中一沉,不由道:“你可要想好,那个绣娘已是这世上,唯一会发绣的传人。如果我不告诉你,她到底在哪,凭你的力量,绝对找不到她。或者等你找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就算不在,那又怎样?”沈秀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劝大人还是死心吧。绣谱我可以再找,发绣的传人没有了,我可以自己摸索。但我绝不会为了这些,而放弃自己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