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恭看着沈秀的脸色道:“其实我跟你提过的,甄县令想要你帮忙绣一件双面绣。价钱的事好商量。”
“如今乔梅儿已经替你嫁进了县衙,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件事放下了。”罗恭道,“不过要是你不愿意,当我没说。”
沈秀其实很不愿意再跟甄县令打交道,可是她手头确实没那么多银子。
她想了想,罗恭说得没错,如今甄县令已经有了乔梅儿,应该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要我帮忙绣双面绣可以,不过得先付银子。他什么时候把一千两银子送来,我什么时候帮他绣。”
沈秀要的一千两银子,其实也并不多。江南那边的双面绣,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
罗恭倒没马上答应,“这我得问过他的意思。”
“那你可知道他要这双面绣做什么?”
罗恭道:“你不做官不知道,这县令也不是好做的。既要笼络下属,也要巴结上司。尤其京城吏部那里,也要打点好关系。我看甄县令在槐安县待满后,应该是不想再外放了。所以才提前打点关系。”
转天乔梅儿来时,也提到了这件事。
“我们大人说,原来外放是为了散心。如今父母已上了年纪,便该回京城尽孝了。”
乔梅儿如今已是官太太的打扮,穿着银红色的暗花长衣,配湖蓝色的百褶长裙。
头上还戴了几支珠钗,娇艳中透着俏丽。
她的变化之大,直让沈秀感叹无比。
衣衫首饰倒是外物,没什么稀奇的。真正由内而外改变的,是她的气质,已经从乡下的丫头蜕变成了呼奴使婢的贵夫人。
沈秀面对这样的乔梅儿时,也不由转换了心态。
倒是乔梅儿还对她依旧是原来的态度,说完外放的事,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姐姐要的银票,我已经带来了。”乔梅儿道,“大人的意思是,那件双面绣不必太繁复,花样雅致些更好。当然若能在月底前绣好,那件最好不过了。”
乔梅儿这次过来,一来是看沈秀,二来就是捎这几句话的。
甄县令能这么痛快拿出一千两银子,这倒是沈秀没想到的。
她刚把银票收好,乔梅儿却挥退了身边的贴身丫鬟,走过来坐在沈秀身边道:“姐姐,你曾经说过,若有什么难事,便可以来找你商量。如今我确实是遇到了一件难事。”
“什么难事?”
乔梅儿不好意思地拧着手里的帕子道,“前几日我爹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我周济他们一些,最好是能给我大哥找个差事。”
“那你应下了没有?”沈秀道,“这事甄县令知道吗?”
乔梅儿低声道:“我还没好意思跟大人说。其实我每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两银子。我看我爹的意思,似是觉得十两银子太少。”
“而且大人从前跟我提过,他不喜欢任人唯亲,更不喜欢别人仗着他的势为非作歹。所以我都不敢跟他提,帮我大哥谋差事的事。”
沈秀道:“你没有提就对了。我听别人说起过,你爹娘仗着你嫁给了甄县令,如今正跟人合伙放利钱。我看他从你这里要银子,无非是想多点本钱罢了。你最好不要把钱借给他。而且还要告诫他一番,若是放利钱的事被人告发了,你可保不了他。”
“至于帮你大哥谋个差事,那更是不要多提。若你大哥真的进了县衙,到时候仗着大舅子的身份,为非作歹,你看甄县令会不会饶他?”
沈秀道:“你要想娘家的人平安和顺,就不要事事顺着他们,免得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乔梅儿低头想了想,觉得沈秀说得没错。自己的娘家人自己清楚,爹娘大哥都不是那种懂分寸知道理的人,一旦真闯出了祸事,以甄县令的性格,可能真不会对他们手软。
只要想到这时候纵容他们,将来就是害了他们。乔梅儿便有了决心,打算等爹娘再来,便好好地告诫他们一番。
乔梅儿去后,沈秀便带上银票去找罗恭了。
银子都已经凑齐了,沈秀记得那块良田的主人急于出手,若是被旁人买了去,那就太可惜了。
好在那良田的主人暂时没有出手,罗恭直接就把沈秀带到了良田的主人家里。
良田的主人姓郝,祖上本不是槐安县人,只是常年在这里做生意,便购置了这一处房产。
如今他有心想回老家安度晚年,便想出手这块良田。
只是良田占地不少,槐安县能一口气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人家,几乎屈指可数。
而且那些有钱人家,也多有田产,未必能看上他的良田。
所以当沈秀拿着银票过来时,郝员外很痛快地就把田契拿了出来。
有罗恭在场,沈秀不怕这郝员外耍什么花招,看过田契后,便把银票交给了郝员外。
“一共一千五百两银子。郝员外可收好了。”
郝员外笑着接过银票,“沈娘子痛快,我也爽快一些。当初买下这块良田的时候,为了免去麻烦,我直接把佃农的事托给了一位管事打理。如今我要走了,而这位管事却是当地人,家里老小又都在县城,所以他并不想跟着我走。”
“沈娘子要是愿意用他,就把他留下。要是不愿意用他,便给他一笔银子,打发他了事。”
沈秀还没见过人,不好下定论。
那管事若是个得力的,倒可以留下。毕竟她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与其找个生人来,还不如让那位管事继续帮着打理田产。
但若是那管事的,不仅不得力,反而中饱私囊,那她就不能把人留下了。
郝员外将沈秀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沈娘子见过人就知道了,这管事姓马,家里世世代代都给人做庄头,人很老实。别的庄头会偷奸耍滑,私下里克扣良种,欺压佃农。而这位马管事,一粒粮食也不会带回自己家,对待佃农也好。”
“不过就只一点,这马管事的工钱有点高,一个人是别人的两倍。有些主顾看他工钱高,便不想用他。可我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知道用他准没错。”
沈秀听到这里,便问道:“那他为何要比别人的工钱高?”
郝员外笑了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问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