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一家酒肆内,张掌柜又给范光祖斟了杯酒。
范光祖仗着酒量好,来者不拒,连喝了十几杯酒,也一点事都没有。
反倒是张掌柜有了些醉意,大着舌头道:“最近你们锦心绣坊风光得很啊,听说接了不少单生意,都快赶得上满芳绣坊了。”
“哪里哪里。”范光祖连连谦虚道,“锦心绣坊能有今天,全靠大家抬让。”
“你别跟我玩这一套,我今天请你喝酒不是为了别的,是要告诉你。你们锦心绣坊现在是不错,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要是今日张掌柜一改平时的倨傲,对着自己阿谀奉承,那自己倒要思量一下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张掌柜今日不仅没有套近乎,反而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锦心绣坊的不满,这倒让范光祖放了心。
张掌柜人虽不怎么样,可菜是好菜,酒是好酒。
范光祖放下心事后,又吃又喝,最后从食肆出来的时候,可谓是酒足饭饱。
大概是有了些酒意,范光祖从酒肆出来的时候,便觉脚步有些不稳。
他刚寻思着要不要找个茶馆,喝杯热茶再回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这位老爷,请问青竹巷怎么走?”
那时候的夜幕已经降了下来,但东边已经升上来一轮明月。
那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
皎洁的月光照到身前,范光祖清清楚楚看到眼前立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二十上下,生了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眉眼标致,穿着月白色的夹袄,象牙色的长裙,整个人打扮得十分素雅。
她含羞带怯地看了范光祖一眼,又唤了他一声“老爷”。
范光祖被这声老爷,叫得一下子回过了神,忙摆手道:“老爷二字,我可不敢当,你称呼我范掌柜吧!”
“范掌柜。”那女子倒是从谏如流唤了他一声,便再次问道:“请问青竹巷怎么走?”
范光祖才恍然大悟,马上道:“青竹巷在城东,离这里可不远呢!”
那女子一听青竹巷离这里不远,便微微皱了皱眉,露出几分踟蹰。
范光祖本就喝了酒,加上这女子生得柔弱,便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说道:“不过我也要到城东去,要是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做个伴。”
“不嫌弃。我怎么敢嫌弃范掌柜。”那女子很懂事的说道,“只要不耽误范掌柜回家就是了。”
这女子表现得如此懂事,倒让范光祖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从十五岁上便娶了黄氏,初时黄氏也曾和顺无比,后来先后生了两个儿子,腰杆子便渐渐直了。尤其是因为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导致难产,这更让她成了范家的有功之臣。
范光祖当然也很怀念黄氏刚过门时的柔顺,可是他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即便心里那么想,面上还是顺着黄氏多一些。
如今在路上遇到这个年轻的女子,长得标致不说,性子还很柔婉。范光祖便比平时多了些话,问了这女子好些问题。
原来这女子是乡下一个员外的妾侍,因为大房善妒,便趁着这几日员外不在,把她赶了出来。
这女子出嫁的时候,父母都已过世,她不想回哥嫂家,便来府城投奔自己的姐姐。
她只知道姐姐嫁到了青竹巷那边,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眼下天色又黑,她又不认路,所以才向范光祖打听路径。
范光祖听着这女子的遭遇,倒是觉得她很可怜,不由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意。
偏巧,他们来到青竹巷以后,那女子的姐姐一家已经搬走了。
这么一来,年轻女子不免忧愁无比,还落了几滴眼泪。
范光祖本就可怜这女子,如今见这女子无家可归,便拿出手头的那点银子,在附近的客栈给她开了个房间,让她先有个落脚之地。
黄氏在家中等到快二更时分,才等到范光祖从外面回来。
“这浑身的酒气,是喝了多少。”黄氏有些不满道,“快去洗洗吧。”
范光祖一字也没敢提那女子的事,只是洗漱的时候,眼前一直浮现那女子的模样。
一连几日,范光祖天天早出晚归。
黄氏不疑有他,以为锦心绣坊生意好了以后,范光祖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而沈秀这边,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去注意范光祖的行踪。
谁都不知道,范光祖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安置了这么一个女子。
沈秀只知道范光祖这几日,心情特别不错,有时候还会哼一首曲子。
这段日子生意越来越好,沈秀没有多想,以为对方是心情不错的原因。
张掌柜之前喝酒的时候说,锦心绣坊的生意快比得上满芳绣坊,这话并不算夸张。
自从锦心绣坊被沈秀打出名声后,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尤其孟俞两家,本来就与沈秀交好,不仅会照顾她的生意,而且还会介绍给别人。
锦心绣坊的生意如今蒸蒸日上,绣坊内的所有绣娘和伙计,走起路来都是轻松的。
就在众人都暗自得意的时候,只有沈秀还保持着冷静。
她始终记得,自己在刺绣盛会的时候得罪过霓裳绣坊的史绣娘。而后面放出一万两工钱消息的时候,也间接得罪了一部分同行。
可是眼下,绣坊却一片安宁,平日里连个找事的小混混都没有。
这让沈秀感到十分不对劲。
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过敏感,她总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许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暴风雨已经开始悄悄酝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