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士奇所说,周婉儿确实有些不甘心。
这门亲事其实还没完全定下,她娘只是没有拒绝叶姨娘的提议,然后转而给京城写了封信。
但依着她爹的性情,是不会拒绝和叶家联姻的。
周婉儿苦恼的原因也正为此,她想在这门亲事正式定下来之前,找出一条出路,可又无法可想。
心情烦闷,周婉儿便不想待在家中。
这日周太太要吃斋,周婉儿不想跟着她娘吃斋念佛,便带了丫鬟出来散心。
马车行驶到大街上时,周婉儿掀起车帘,意外看到了沈秀的身影。
她身边仍带着那个十来岁的丫鬟,看样子是往四季绣坊的方向走。
周婉儿下意识地吩咐丫鬟道:“你派个人跟着沈娘子,看看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她心里没有什么头绪,只是下意识地想知道沈秀这几天在做什么。
派去的人很快打听到了沈秀这两天的行踪。
“那位沈娘子这几天去了两次四季绣坊,另外还去了一个姓平的人家。那姓平的人家是靠织布为生的。”小厮一边说,一边捂着头上的一个大包道。
周婉儿没有注意到小厮的异常,倒是她身边的丫鬟翠纤笑道:“你头上怎么顶了这么一个大包?”
小厮轻声道:“快别提了,我去平家打探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顶。那平家也怪,把房子建在地窖上,门口小得不行,要是将来失火,可就惨了。”
周婉儿原本在思拊什么,听到小厮的话,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厮忙道:“我说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头顶。”
“不是这一句。”周婉儿皱眉道:“你最后说的是什么?”
小厮道:“哦,我说平家的门窗那么小,要是一旦失火,浓烟跑不出去,里面的人可就惨了。”
周婉儿听到这句话,脸上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打发小厮下去。
小厮还没走出去几步,又被翠纤叫住了,“姑娘让你打听一下,那沈娘子去平家是做什么,当然要是能打探到她何时再去平家就好了。”
周婉儿等小厮走后,在房内走来走去,始终下不了最后决心。
她索性不再想这事,只专心等着小厮回来。
而小厮打听回来的结果是,沈秀去平家是为了织布的事,明天还会再去平家一趟。
“姑娘,您到底怎么了?”翠纤不明白周婉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何坐立不安,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周婉儿烦躁道:“没什么。”可没等翠纤再问,她就主动道:“翠纤,你说一个女子毁容后,她的夫君还会对她不离不弃吗?”
“我觉得难。”翠纤道:“男人都看重女子的容貌,要是女子毁了容,多半是要被休弃的,即便休弃不了,那也会被抛到一边去的。”
周婉儿喃喃道:“我觉得也是。”
可她想到卫宴,万一对方是个例外呢?
既然这样,与其让对方毁容,还不如一了百了。
周婉儿咬着唇,知道自己一旦下了这个决心,以后手里就要沾上鲜血了。
可她也没办法,要想逃避与叶家的婚事,她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省城的青年才俊是不少,可不是已经定亲就是已经成亲,剩下的那几个,还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
当然最重要的是,也入不了她爹的眼。
只要卫宴失去了原配,她爹肯定不会那么快逼着她嫁到叶家去的。
周婉儿逼着自己不去想那几条人命,只想到这事带来的好处。
这样想着,她心里果然好了许多,便吩咐翠纤把她的奶娘叫来。
那一天,翠纤亲眼看着奶娘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
翠纤纳闷无比,却又不敢问,只是在收拾首饰时,发现姑娘装金银锞子的那个匣子变轻了许多。
她想到急匆匆而去的奶娘,猜到姑娘是把积攒好几年的金银给了奶娘。
可她给奶娘那么多金银是为什么呢?
那一晚,翠纤想着这个问题,都没有睡好。
而周婉儿同样也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两个黑眼圈清晰可见,而因为她的皮肤白皙,这两个黑眼圈就更加显眼。
翠纤给她梳妆的时候,周婉儿还在想着昨晚梦到的那些人。
想起那些可怕的画面,她身子不由一哆嗦,正在给她梳头的翠纤没有提防,便扯断了她的一根头发。
周婉儿只觉头皮那里一阵刺痛,加上没有睡好心情烦躁,便把翠纤训斥了一顿。
其他丫鬟听在耳中,都知道姑娘今日心情不好,因此做事的时候也尽量小心一些。
可因着周婉儿心不在焉,丫鬟刚给她盛了一碗热汤,她端起来就喝,舌头一下子就被烫着了。
这么一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而周婉儿这边频频出差错的时候,沈秀则美美地对着镜子梳妆。
她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帕子修补得差不多了。尽管帕子用的是苏绣手法,而她修补的时候则更多用的是湘绣手法。
不过不懂苏绣和湘绣差别的人,还是很难看出来的。
一想到帕子交给平老大后,就能从他那里获得织布的奥秘,沈秀的心情就好得很,还哼着歌给自己戴了一对簪子。
她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卫宴,后者笑道:“记得早去早回,我还等着你一起回来吃午饭呢!”
“我知道了。”沈秀站起来,在他脸上轻啄一下,“中午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素面。”
卫宴看着笑颜如花的沈秀,忽然想起沈士奇的提醒,“你去平家的时候,把碧莲也带去吧!”
“其实你不说,我也会带碧莲去的。”沈秀笑道:“有碧莲跟着我,你就安心在家读书吧!”
碧莲的本事,卫宴也是知道的,他点点头:“那你一切小心。”
“你今日怎么这么啰嗦?”沈秀笑着看了他一眼,轻轻嗔道。
她本来是打趣,可卫宴的神色却有点凝重,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要不你今天还是不要去平家了。”
沈秀道:“我都已经跟人家说好了,突然爽约有点不好吧!而且有碧莲跟着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卫宴听沈秀这么一说,才不好阻拦。可等对方走后,他心里仍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难道是自己听了沈士奇的话,太过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