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斯年在西北放出这种话,一定会有无数男人大喊愿效犬马之劳,至于女人,更加多了,雷斯年气度超然,神华内敛,千万女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哪怕不求名分不求报酬,也会有折服在风仪之下的女人心甘情愿倒贴。
可翟红兴像是耳朵不好,对于西北小侯爷的相邀无动于衷,盯着茶杯,怔怔出神,偶尔捂住嘴巴发出轻咳,证明这位双鬓染白的男人已经不再年轻。
凡是做大事的人,耐性似乎都很不错,雷斯年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大拇指互相绕着圆圈,速度极慢,一双指节粗大的黝黑手掌跟身上的锦衣华服形成鲜明对比。
一场比拼耐性的较量,不知不觉在屋子里发生,短促又细微的呼吸,茶杯里飘出的袅袅云雾,座钟滴滴答答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使得空气都变得异常沉闷。
几分钟过后,翟红兴伸出和身材比例不太协调的硕长手臂,握住茶壶,稳健有力地帮雷斯年面前的空茶杯续满,“雷先生,喝茶。”
“翟先生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合情合理,我一定会满足您的愿望。”雷斯年放下身段,声音轻柔给出承诺。
“杀掉赵凤声,对于雷先生究竟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他似乎没有踏足过西北一步,根本不会对你产生威胁,仅凭血缘关系,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翟红兴平淡问道。
“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老佛爷已经迈入古稀之年,这人老了,做事方法天马行空,越来越荒唐。老人家思想保守,重男轻女,曾经有过几次询问过唯一外孙的踪迹,虽然没有亲自说过将雷一重工交给赵凤声的打算,但看老人家的架势,最少也会分出一部分股权。雷一重工姓雷,他姓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资产落入外人之手,这也算是我们雷家人的集体心愿,还请翟先生伸出援手,我们雷家人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雷斯年言辞恳切说道。
雷家枝繁叶茂,不仅在商界如日中天,政界也不乏雷家人存在的身影,而且执掌雷一重工的雷斯年完全有资格放出豪言,替雷家人请愿。这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其实比真金白银更加厚重。
“我怎么觉得雷先生是杞人忧天呢?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姓人去雷家争夺家产,成功率微乎其微,那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赵凤声不会那么傻吧?”翟红兴问道。
“翟先生,你可别忘了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在即将退位时做出的荒唐事,千古奇女子都逃不过任人唯亲,老佛爷放权于自己的亲外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雷斯年轻叹道。
翟红兴点了点头。
他不是那种胸无点墨的枭雄,平时反而喜欢读史和书画,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文人墨客。武则天的事迹众说纷纭,但绝不是电视里演的荒诞不羁,武家人靠着武瞾的权力做到了朝堂极致,更打造出了狄仁杰和来君臣这样的嫡系班底,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佛爷在暮年想要将大权交给自己唯一的外孙,也是情有可原。最为重要的一点,老太太不姓雷。赵凤声这位外姓人在雷家人眼里,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
“雷先生,您的外甥不是初来乍到的跳梁小丑了,如今他跟警方合作,打掉了两个贩毒集团,在江湖的风头更甚于我,想要这个时候要他性命,那不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其实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放弃了对泰亨的谋划,只要赵凤声在钱宗望身边当一天走狗,我就会忍气吞声当一天缩头乌龟。很抱歉,您的忙,我帮不上。”翟红兴直截了当拒绝,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应酬,表明了自己决心。
“赵凤声在省城的所作所为,这些我都清楚,假如他好对付,那么我也不会抽出时间跑到万林市。”雷斯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赵凤声跟警方走得近,不假,可您在省城龙盘虎踞经营多年,会怕了一位正处级的副局长吗?”
翟红兴笑而不答。
“如果翟先生能帮我做掉赵凤声,我也会想方设法帮你对付泰亨集团,说实话,仅凭翟先生的资金实力,想要吃掉那么大的企业,无异于蛇吞象,到时候撑破肚皮,那就得不偿失了。掌控一个上市集团,需要大量专业人士运筹帷幄,我从出生起就在金融圈子里打交道,应该会给翟先生带来一些帮助。”雷斯年堆起成竹在胸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翟红兴眉头一皱。
这位被誉为西北小侯爷的男人一语中的,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之所以迟迟不对泰亨动手,翟红兴怕的就是这一点。泰亨太大,红兴太小,无论是人脉还是资金,红兴都无法跟人家相提并论。翟红兴骨子里是江湖人,经济体系里的吞并和厮杀,他并不擅长,在没有十拿九稳得到泰亨之前,他宁肯多等一等。
“除了出人出力,我还会在万林市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翟先生会占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雷斯年又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翟红兴突然摇头苦笑道:“您的条件非常优厚,说不心动,那是我自己抽自己嘴巴,可如今省城出了五号别墅那档子事,对枪械管制极其严苛,甭说拿狙击枪做掉他,就是拿把五四犯了人命案子,我都得被牵扯进去。钱是好东西,可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雷斯年潇洒一笑,风采照人,“撞车,坠楼,医疗事故,这年头救人难,杀个人还不容易?”
翟红兴悄无声息瞥了一眼丰神俊朗的商界人杰。
没来由想起了一句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