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赵立军的死因,只有赵凤声跟雷惜梅清楚,就连二妮和大刚他们都蒙在鼓里,这根刺扎在心头多年,拔不出,咽不下,锯不断,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凤声想起父亲的死状,心如刀绞。
一个男人,给不了心爱的妻子和孩子幸福,那只有选择放手,不愿自己这个包袱继续压的母子俩无法喘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赵凤声到十八岁就咀嚼出其中滋味,一开始恨父亲自私,一走了之,任何责任都不愿意背负,后来步入社会,渐渐体会到生存的不易,也就明白了父亲抛弃妻子,抛弃儿子,需要多大勇气,所以赵凤声可以忍受任何屈辱,唯独不能接受别人侮辱父母,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行。
因为那个从没站直过的父亲和从没弯过腰的母亲,在赵凤声的心里,很伟岸。
雷音竹听侄子吐露完心事,五味杂陈,但没有再继续劝导,这么多年的仇恨,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轻易化解。
时间能够积攒怨恨,也能够使怨恨烟消云散。
雷音竹撂下一句早点睡吧,离开房间。
赵凤声躺在木床上,闻着枕巾散发的香皂味,毫无睡意。
今晚就像一场梦,初见雷斯年,初见老太婆,这是他多次在梦里遇到的场景。他无数次设想,见面后该如何对待他们,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将父母遭受过的苦难和盘托出,用道德绑架和恶毒的语言去攻击老太婆,甚至想用刀子跟雷斯年同归于尽。但今晚,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烂泥糊不上墙?
赵凤声自嘲笑了笑,想要抽烟,却发现口袋空空,这才想起,最后一根烟也给了雷斯年,今夜难熬了。
铛铛铛。
响起了有礼貌的敲门声。
赵凤声坐起身,雷斯年推门而入。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不会生气吧?”雷斯年带有善意笑道。
赵凤声眉头挑起。
“看你没烟了,我就跑到超市买了一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满意,告诉我什么牌子,再派人给你去买。”雷斯年将黄鹤楼1916放到桌上。
赵凤声双手环胸,躺到床头,对仇人的好意无动于衷。
雷斯年自作主张打开香烟,抽出一盒,撕开包装,拿出一根点燃,然后将剩余的香烟丢到床上,“想害死你的话,也不至于用下毒这种龌龊手段,再说婶娘就在旁边,你出了事,她老人家肯定第一个将我大卸八块。”
赵凤声淡淡说道:“那挺好,我一条贱命换一条贵命,稳赚不赔,够本了。”
“干嘛要死要活的,我是你舅舅,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雷斯年好笑道。
“当初你对付我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如果没有老太婆,是不是在见我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杀机,准备杀人灭口了?!”赵凤声咄咄逼人质问道。
“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不是今晚吧?”雷斯年笑容玩味道。
赵凤声眸子一缩。
雷斯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芯片,放入手心来回打量,慢悠悠说道:“这是你手机里的东西吧?”
赵凤声心头巨震,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我找人询问了一下,这东西能够监听通话记录,也能够对你身边的谈话做出备份,相当于身边放了一个监听器,属于高科技产品。目前国内还没有这种设备出售,在国外也属于军方配备,很难搞到手。你把它弄来,是准备要对付我吗?”雷斯年慢条斯理说道。
杀手锏攥在仇家手中,赵凤声不可能不激动。当初来西北之前,他就找老战友“小灵通”弄来这玩意儿,只要雷斯年敢对他动手,小灵通那里,就能通过电脑监听到所有录音,顺便搜集证据,将对方绳之于法。
赵凤声敢大摇大摆在雍城露面,底气就是来自于芯片,手机沉入湖底之后,他就断了这个念头,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雷斯年手中。
小侯爷,在西北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雷斯年吐出烟雾,轻声道:“既然见了面,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在你踏入西北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行踪。先跑到牛角村牛开山那躲了几天,见到了十六,施展雕虫小技,骗取她的信任,保护她去狩猎,险些丧命在戈壁滩。然后带着牛擎苍来到雍城,先隐匿在贫民窟,当了外卖送货员,每天在雷氏集团大楼附近徘徊,试图想靠近我,搜集到对我不利的证据。”
“在雷氏集团那次的相遇,我已经认出了你,只不过怕你难堪,下不来台,所以故意装成陌生人擦肩而过。我对保安下了命令,对你不许阻拦,否则一位外卖员,你以为能够随意进入雷氏集团总部吗?”
“你是军人,还是侦察兵,具有良好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可你别忘了,如今是数据时代,掌握一人的去向,并不是很难。尤其在西北地界,可操控性太大,包括张烈虎和陈蛰熊的到来,你们之间的会面,我都了如指掌。如果猜得不错,你跟张烈虎之间应该达成了某种交易,由你充当先锋官,张烈虎在后面压阵,试图将我斩落马下。”
“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在你送外卖的时候,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我也清楚你是在故意暴露自己行踪,引诱我对你下手。只要你死了,凭借这枚芯片,就能够跟我同归于尽,为肖贵报仇雪恨,为钱家一雪前耻,对吗?”
“以命为饵,舍生取义。”
“赵凤声,你好大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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