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韩反帝将实情一点点拖出水面,赵凤声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了韩教主为何不杀之后快,也隐约感到了向双平和杜晨华为何要派他来执行任务,之前所说的江湖气,夸赞他有勇有谋,对韩教主有恩,统统都是表象,其实就是恃宠而骄,即便韩反帝察觉,也不会痛下杀手。
原来对韩反帝有恩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父亲,赵立军。
赵凤声一口闷掉红酒之王康帝,苦涩一笑,嗓音沙哑说道:“谢谢你的故事。”
韩反帝柔和说道:“赵家小子,我这辈子给过无数人好处,唯独受过你父亲的恩惠,于是他们让你来蹚浑水,成功了,以小博大,失败了,我也不会置你于死地,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我明知道实情,还得陪你们演完这场戏,谁叫我是你父亲的兵呢。听叔叔一句劝,赶紧走,远离是非之地,别在给人家当枪使换了。”
赵凤声双手抓着膝盖,默不作声。
韩反帝摸了摸稀疏的头顶,叹气道:“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存到瑞士银行,你每年光拿利息就可以,足够几代人挥霍。回去以后,别当好人,看看你父亲,忠君报国,重情重义,最后又落得一个什么下场,死了都没人去哭丧。就去当你的痞子,踹狗撵鸡,骗大姑娘小媳妇,怎么高兴怎么来,切记,千万不可露富,自己闷头过日子就可以。”
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却没让赵凤声心生感激,眼神依旧桀骜。
“怎么,没兴趣?”
韩反帝摇头笑道:“忘了你拒绝过当雷家继承人了,好像对金钱嗤之以鼻,小子,你跟钱有仇啊?钱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干嘛非要跟钱过不去?难道你想效仿古人先贤,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得了吧,齐长歌勉强可行,你的道行就差远了,好好回去当二世祖,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
说完,韩反帝挥了挥手,面露疲惫,显得有气无力。
赵凤声直视对面站在财富顶端的巨擘,斩钉截铁道:“我父亲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会后悔的。”
“嗯,肯定会,恨不得当初一枪崩了我,为国家除掉一害。”韩反帝重重点头,并不否认,“赵连长性格刚烈,宁折不弯,是一个不应该存在这个时代的英雄,我韩狗子生离死别见的多了,早就悟完了生死之道,他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韩反帝声调一转,变得傲慢自大,“但是大侄子你不行,警方不是对我恨得牙根痒痒吗,来啊,叫他们来,我韩某人引颈就戮。”
赵凤声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叔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边是国仇,一边是超越友情的亲情,心里面翻江倒海,比起钱塘江大潮还要汹涌。
赵凤声平复下心境,索性转移话题问道:“其实发家致富的道路有很多,尤其是你们那个年代,下海,打工,最不济去养猪,行行出状元,干嘛非要走上贩毒这条不归路?”
韩反帝调侃道:“这话扯得够远,你缺乏当记者的潜质。”
赵凤声揉揉鼻子,“好奇。”
韩反帝张开双臂舒展筋骨,只给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求死。”
赵凤声听他说得离谱,眉头一挑。
韩反帝解释道:“亲戚朋友死绝了,活的没劲,干脆玩一票大的,没想到老天爷对我韩某人不薄,运气出奇的好,结识处于低谷的糯康,又遇到郁郁不得志的火帅,个个都是贵人,有了他们帮衬,才有我韩某人的今天。其实说不信命吧,也不全对,譬如你,没有父母积的阴德,攒的福报,你小子去哪活蹦乱跳,早就让人给玩死了。”
赵凤声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在金三角立足,跑到泰国创立大富豪?你的实力,足够让三巨头变成四巨头了。”
“三巨头?哈哈哈哈哈。”韩反帝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狂笑不止,缓了好一阵才呲牙说道:“金三角哪有什么三巨头,只有一个上帝。”
韩反帝不等赵凤声询问,大拇指指向硕大脑门,倨傲说道:“那就是老子我。”
最后一句话气势十足,即便赵凤声见过无数大佬名流,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韩反帝这样肆无忌惮,或多或少,他们都有所收敛,可韩反帝不是,说最狂的话,做最要命的生意,践踏那道看不见的黑白线。
“以前的金三角,可以称作是军阀,或者是反政府武装,可随着政客的渗入,彻底改变了金三角格局。糯康,白寡妇,火帅,看似是能够掌控大局的组织,其实就是三条恶犬,他们可以张牙舞爪,也可以伸嘴咬人,但能不能吃饱饭,还要背后的主人点头。我受不了那鸟气,看穿了金三角正在走向末路,于是只身来到泰国打天下,改头换面,混迹到上流社会。”
韩反帝说到兴起,用力拍打桌面,“你看看现在的我,就住在皇宫的旁边,咱们讲究紫气东来,老子就吸收他们的气运,跟贵族喝喝茶,和富豪塞塞马,多牛比。那些假正经,明知道我贩毒倒卖军火,仍旧和我韩某人勾肩搭背,为啥?钱啊!老子能给他们黄金珠宝,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这就他妈叫做一切向钱看!”
“对了,你不爱财,可以不用了解我的邪门歪道,好好做你自己就行。”
“你韩叔叔年纪大了,每天吃完早饭,都要睡个回笼觉,今天破例跟你聊这么多,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是走是留,你不用立刻给出答案,先在泰国玩几天,好好放松一下,毕竟风里雨里拼了大半年,是该睡个好觉了。”
韩反帝站起身,迈着外八字步走到赵凤声旁边,拍拍消瘦肩头,叹息道:“赵连长的种,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