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萧子窈,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错。
正如小金铃所说的那般,他其实并没有选过她。
于是,眼下,他自然连一个狡辩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萧子窈笑得不轻也不重。
“夏一杰,我并没有怪过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的苦衷是你的父母,而沈要的苦衷却是我,所以他选我,我也选他。”
他一愣,有些凄然,却更不甘心。
“那你的苦衷是什么?”
秋宜密雨,有碎玉之声。
是时,骤雨忽来,雨打窗棂。
他却见萧子窈张了张嘴,大约是说了什么的样子,偏他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便只好十分大声的唤起她来。
“子窈,我其实又多了一个苦衷,但是我不敢告诉你,就像以前我喜欢你那样,喜欢你却不敢告诉你——”
那雨声实在好大,如一张血盆大口、上下一排尖牙,只管啪嗒啪嗒的嚼着窗子。
如此,他便两三下就被吃掉了。
萧子窈于是请他等雨停了再走。
“这是大暴雨,车子的雨刷挥不掉的,很容易影响开车。”
她说,“不过,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顶多是再吃一杯茶的事。”
夏一杰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是先回去吧。现在的我留在公馆,好像真的很不合适。”
话毕,他便站起身来,有一点儿丧气。
时间不早了,可他分明一刻也不想离她而去。
可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他于是寻了个太过苍白的借口,复又回过头来,同她说道:“子窈,你说的那个小金铃姑娘,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但是,如果我实在没有找到,希望你也不会怪我。”
萧子窈眉眼弯弯。
“好,我不怪你。如果找不到,我就当你是信口胡诌,为了哄我开心罢了。”
说罢,她便不急不缓的走来了玄关,又一手打开边几的格栅门、取出两把黑布雨伞来,道:“雨大,你还是打一下伞。另外,这一把,请你帮我带给沈要,我怕下午下职的时候也下雨。”
夏一杰喉咙一苦,却又笑说道:“子窈,你糊涂了,倘若我把雨伞转交给他,那他不就知道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了吗?”
“那他办公室里有雨伞吗?”
“没有。”
他并没有同萧子窈撒谎,只管如实应道,“但是我宿舍里有,是我的伞。”
“那,夏一杰,如果晚些再下雨,你可不可以把你的伞借给沈要?”
只此一瞬,他终于笑出声来,那腔调轻快而不轻忽,却始终算不得开心的模样。
“当然可以。子窈,我说过的,只要是你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都会答应你的。”
尘埃落定了。
他于是一把推开门去,冷雨潇潇,骤然泼遍他全身,萧子窈一见,立刻惊叫起来,连连的要他撑起伞来躲雨。
“夏一杰,你怎么也是个呆子!难道你当真不知道先把雨伞打开再开门!?”
谁知,夏一杰听罢,却只是笑,更一刻不停,终是一瞬不瞬的将那大门关闭了。
“子窈,现在天冷了,你别站在风口,小心受凉。”
梧桐冷雨,又伴晚来风急,只管将他的叮嘱狠狠吹落在地。
萧子窈一下子怔住了。
是时,却是郝姨情急失措的迎上前来,忙不迭的披了一件风氅在她肩上,道:“哎呀,还是要听沈军长的!幸亏他早早的就把夫人的皮草找出来了,为了方便,还就挂在玄关边上呢!不然,就凭刚刚那一阵大风,难保不会把您吹得风寒!”
话毕,复又一愣,便紧盯着那满地纵横如刀疤的雨线问道:“我才收个碗筷的功夫,夏副官这就走了?”
“嗯,走了。”
她于是长叹一声,好不遗憾的说道:“哎呀呀,夏副官也真是的……何必这样着迷呢?反正,前路也是在下雨。”
公馆大门紧闭,玻璃窗子斑驳一片,萧子窈拧着眉、眯着眼,却根本还是视无可视。
所以,她便自然不会知晓了——哪怕,是在夏一杰出门走后,他也照样没有将那雨伞打在头顶。
却不是不会,而是不舍。
暴雨瓢泼。
他只管将那雨伞抱在怀里、贴近心口的护着。
非但如此,上车之后,他依旧不肯将那雨伞搁在地上,而是放在了副座驾的皮革椅子上。
然后,他便打亮了车灯,那黄光似白孔雀罩子下的灯泡,亮是亮的,却很刺眼,虽然刺眼,却穿不透雨幕,便溶在雨里,像关上灯之后的、小金铃的眼睛。
“萧子窈原来一直都直呼你的名字吗?”
是时,小金铃已然攀上了他的颈子,腰肢款摆摇曳,只将他慢慢的吃进狼口。
他心下一紧,一瞬有些失神,便是趁着这个空档,小金铃又笑道:“看来,她也不喜欢你嘛,我听她叫沈要,都是叫‘呆子’什么的,越是喜欢,越要有个昵称才对吧?那你呢,你对她可有什么昵称吗?”
他没有动,也不必动,却像濒死,说话都咬牙切齿了起来。
“没有,我也没有,我就叫她子窈,一直都叫她子窈,以前偶尔会叫她萧六小姐,但是她没家了,我便不敢再这样叫了。”
小金铃于是冷哧一声:“怪不得你会输给沈要呢,人家可不管那些,到现在还叫萧子窈六小姐!反正又不是叫给别人听的,也不是当她的身份叫来听的——你怎么不懂,这些昵称爱称,都是叫给自己听的,你连这样的胆子都没有,当真是个窝囊废!”
话毕,复又勾勾唇角,语焉不详道:“夏一杰,我本来还想着,若萧子窈对你有昵称,那我便学着她的模样叫你,好让你有个幻想的指望。但是,这样看来,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现在抱着的女人,就只能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