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咖啡厅面对面坐着，孙怡然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慕雅的身上，一言不发的。
慕雅点完咖啡，问她：“你要喝什么？”
孙怡然摇了摇头，说：“不喝了，我跟你说完我就走。”
慕雅将菜单放在一边，双手交叉握在胸前，一副十分专业的谈判的模样：“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们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了。
七年的时间很容易改变一个人，就比如现在的慕雅，和慕雅面前的孙怡然。
在她的记忆里，孙怡然是一个性子腼腆的女孩，高中的时候两人也有过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所以在她接近霍祁寒，并且对自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慕雅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看着眼前这张十分普通的脸，慕雅的记忆渐渐地回到了九年前。
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的自己，有一个酒鬼父亲，成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她好不容易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城里的高中可以脱离周成的掌控。
然而到了高中的慕雅却发现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
学校里的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官二代、富二代，她一个贫民窟爬出来的“寒门学子”，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她不过是学校为了博取名声的牺牲品，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高中时候的孙怡然，虽然性子内敛，但却是她主动跟慕雅说话的。
她记得那天晚上，有人恶作剧把慕雅的帆布书包从六楼扔下去，所有的书散落了一地。
这是他们惯用的捉弄手段。
慕雅早已习惯这样的欺压，她不动声色地默默跑去剑回了自己的书包。
就在她收拾地上的书本时，面前陡然落下一道黑影。
慕雅惊讶的抬头，便看见孙怡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她一起捡书。
这种戏码，原本会出现在青春校园小说里，男女主角的身上。
但偏偏是孙怡然的出现，稍微点亮了慕雅那黑暗的高中三年。
回忆起往事，慕雅看着孙怡然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孙怡然触碰到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眼神，作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来跟你说清楚的，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霍祁寒了，后来我无意中听霍湘说你救过他，我就想着接近你去接近霍祁寒，可是谁知道他最厌恶的人是你呢。”
慕雅的神情很平静。
孙怡然却不看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承认，之前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你，接近霍祁寒也是有预谋的。”
慕雅叹了口气：“怡然，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一个男人，真的值得吗？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你之前犯的贱比我好到哪里去，凭什么你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得到霍祁寒的心，我就不能？”孙怡然抬起头，激动的看着慕雅。
“正因为我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才知道，光靠爱，是感动不了霍祁寒的。”慕雅微微蹙眉。
“你胡说！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质疑我的爱和付出。”孙怡然冷冷地说道：“九年啊，你知道我这九年是怎么过来的吗，高中毕业以后我没有跟你们考到一所大学，我就像是个变态跟踪狂一样打听着你们的一切，我看着你们恋爱、结婚……”
孙怡然说到这里，眼眶已然湿润。
慕雅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懂孙怡然的心思呢？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吗？”
“朋友？”孙怡然想笑，“你到底懂不懂，如果没有霍祁寒，谁又愿意跟卑微如蝼蚁一般的你做朋友？”
慕雅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一直以为，孙怡然会说这些话，会这么做，只是她心里的偏执在作怪。
她们高中做了三年的朋友，这三年孙怡然跟她的故事不是假的。
可是她竟然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我知道了。”慕雅说：“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就没必要了。”
慕雅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她，淡淡的说：“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之前的陪伴，事到如今就算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孙怡然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片刻以后，她撇开脸冷笑一身，“谁需要你居高临下的同情？”
在她看来，慕雅会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好了。
她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在俯瞰弱者。
而自己，就是那个弱者。
“我今天来，是要跟你一刀两断的。”孙怡然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从此以后我的所有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要管我和霍祁寒的事。”
她说完，把东西“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慕雅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个白色的翻盖手机，慕雅记得那是她打了两学期的工赚钱买的第一部手机，也是靠着这个手机慕雅在高中死皮赖脸的缠上霍祁寒，问了他的电话号码，不厌其烦地给他发短信。
在学校里慕雅见到霍祁寒甚至连招呼都不敢打，但是却把自己的心思都小心翼翼的珍藏在手机里。
她记得当初她还欢天喜地的将这些心思连同这个手机全部分享给了孙怡然。
只是过了一学期，她的手机就弄丢了，当时她还难过了好久，孙怡然还送了她一部新的手机。
现在看着桌子上的这个白色的翻盖手机，许多回忆顿时涌了上来。
原来当时……是孙怡然拿走了她的手机。
都七年过去了，她为什么又要突然还给自己。
慕雅想不明白，但还是把手机收好，起身也离开了咖啡厅。
晚上回到家里，她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被她放在书桌上的那个手机。
慕雅思索了片刻，走过去拿起手机，十分熟练的按了按开机键。
她以为都七年了，这手机肯定早就坏了开不了机。
然而谁知五六秒钟过后，狭小的手机屏幕却缓缓地亮起。
慕雅看着熟悉的开机动画，面上终于露出一抹久违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