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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十点多,商务的黑色保姆车停驶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一束幽光沉静的灯光照映在前方,姜奈银白高跟鞋从车内踩下来,雪白纤细的足背弯起优雅弧度,尚未走两步,便看见光的地方静止着一抹墨绿的身影。

保镖上前半步,低声说:“夫人,我这就把人请走。”

姜奈手腕轻抬,意示不用。

她眼眸平静看着程元汐走近,又礼貌朝她微微鞠躬:“姜老师。”

姜奈猜出程元汐不放弃守在这,是为了舞替的事。

她站立着,轻搭在肩膀的羊绒大衣面料垂坠到脚踝下,未动,淡淡启唇道:“张戈应该已经通知你,雨中客的舞替人选定了。”

程元汐是接到了通知,才会从会所门口离开,转而守在酒店这里。

她轻抬脸,围巾几乎裹到下巴,露出的脸蛋是苍白的:“姜老师,您也是古典舞专业出身的,对吗?”

姜奈没出声,静等她下文。

“听说您当年进娱乐圈,是被经纪公司从舞蹈学院里挑中签走,却屡遭到被人暗中截胡资源,逼您退圈,后来是您脚踏实地靠着热爱这份演艺事业才走到今天的。”程元汐知道姜奈是一直温柔坚定着梦想的女神,才会被圈内那么多演员奉为偶像。

她想说:“我也是普通出身,有自己多年坚持的梦想……还请姜老师能给我一次机会。”

地下车库的空气寒凉,特别一阵风吹来时,连带姜奈的声音也散开了:“张戈对你印象不错,你想要进娱乐圈的机会,我这里不是唯一的路。”

程元汐指尖微掐在手心,几秒内没想好怎么回答。

是因为姜奈直接将她的野心,挑明了出来:“其二,舞替的名单里,你从始至终就已经被划掉,无论舞替人选是谁,都不是阻碍你梦想的绊脚石。”

“姜老师这是为自己女儿开脱吗?”

程元汐执着盯着姜奈眼神,想讨个说法,嗓音略哑:“如果舞替不是谢音楼,张戈导演那边极力推荐的是我,就因为身份不同……她是您掌上明珠,想要什么跟您撒个娇,又或者是勾勾手指头,就有人前仆后继为她做到。”

而她为了争取到舞替的机会,苦心研究雨中客的舞种,从一片竞争对手里脱颖而出,却败在了资本家的女儿手上。

程元汐是不服,咬了咬发白的唇:

“如果我有谢音楼的豪门家世出身,有她这样一对名声在外的父母,我未必会输给她。”

姜奈看到她眼底的不甘偏执,多花了几分钟与她说解:

“程元汐,你把音楼当成假想敌,但是她从未跟任何人争过,你觉得自己出身普通,却没有想这世界上,任何事真正靠的是自己……”

“那凭什么,偏偏是谢音楼一出生就什么都得到了。”

“你想错了。”姜奈轻摇头,在温柔的语调下很容易让人感到羞愧:“你觉得她出身就得到一切,那只是我们做父母能给她在十八岁独立之前提供的富裕生活环境,在你念书想考个好学校时,她为了不变成笨蛋,同样也刻苦学艺,小时候为了学书法,手指头写破血也要把字写好,跳舞乐器刺绣,哪一样是出生就会的吗?”

“再则。”姜奈眼神看到程元汐脸色一寸寸的苍白,言语间算是留情了:“据我所知,音楼在圈内很低调并没有打着父母的旗号行事,即便是在今晚聚会上,她也没有自称是我的女儿。”

“她没有抢你的东西,舞替名额是我作为她亲生母亲,天经地义给她的。”

“无论是娱乐圈还是跳舞,程元汐……你还年轻,要走的路很长,荆棘与坎坷都会有,你要输得起。”

走近电梯方向。

姜奈看到谢阑深早就在此等候,寒风里赶到剧组简陋的酒店,一身西装革履的勾勒出深黑色身线,被灯笼着的光晕下,衬得脸庞轮廓非常冷漠明晰。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他侧眸过来,波澜不惊神情有了变化:“谁堵了你路么?”

“遇到了个性格偏执小姑娘,耽误了几分钟。”

姜奈音调很轻,刚走到面前站定,随着电梯的门被男人戴着素净婚戒的长指摁开,这里无人,他伸出手臂将她抱离了地面。

高跟鞋尖在灯下发光,羊绒大衣内露出了裙摆的蕾丝边。

她将纤白的手轻搭在谢阑深肩膀,自然微垂:“今天女儿来剧组找我,还带来了一只很可爱的小鹦鹉,阑深……她跟容与结婚后,性格也跟着闹了不少。”

谢阑深一如当年,不说话时,格外深浓的眼神习惯锁着她。

姜奈朝他露出笑,慢慢地将额头与他相贴,柔柔的说:“音楼啊,她只要能过的开心,我愿意把生命都给她。”

*

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走出来,一阵风刮得脚踝都是发凉的。

程元汐有些恍惚地站了会,抬头看前方,寻到了附近一处环境小餐馆,她独身,又没朋友陪同,却拿着菜单连服务生都劝不住,点了满桌的菜。

程元汐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就搁在面前。

盯着玻璃内清澈微漾的水面,倒映着她脸色,白得像纸。

姜奈每一句话都温柔又威慑力响在她耳边。

你要输得起。

这句话直击她的内心深处,从跳舞开始,身边顾爱名誉的老师们跟她说的话皆是你不能输,又或者明白让她清楚,输了,就会被当成肮脏的废物般扔掉。

所以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到了骨髓里,每夜醒来她都在害怕失去。

偏偏她快输光了。

如今为了跳舞,整日闭关待在练功房里,跳到脚尖出血,浑身都是伤害,却不敢吃米饭,一点肉都不吃又有什么意义?

程元汐抬起僵冷的手指去拾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了碗里。

她偏下头,凉着表情想吃,

可当肉递到嘴边,指尖开始发抖,逐渐地,整只手臂都在抖。

木质的筷子掉在了桌上,程元汐看着这块肉,突然觉得嗓子嘶疼的厉害,发不出声。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她手机亮起几次,是舞团群里在聊天。

程元汐以前经常会在百人群里出现,如今很少聊了,一出现,气氛就莫名的冷场,大家的心思她都知道。

包括路桐在背地里,到处传播她私密的事。

许久后。

程元汐看着这桌的菜逐渐变冷,她手指端起玻璃杯,将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后,才起身离开椅子,买了单离开这家餐馆。

不想继续待在舞团,想进娱乐圈追逐名利,是她的选择。

姜奈说的没错。

她要输得起。

所以,也迟早会把自己赢回来的一天。

程元汐重新系好围巾,朝前黑暗的街道走。

在凛冽的寒夜里,她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保姆车停驶在前方,司机见到她就关了手机,说:“姜老师的吩咐,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家。”

程元汐将脸藏在丝绒的围巾里,避着寒冷与黑暗,唯有露出的一双眼睛在光的照映下,逐渐湿了。

……

今晚的珠宝拍卖会现场很热闹,聚集了各界的名流富商。

陈愿西装笔挺坐在举牌的观赏席上,面瘫个脸。

而在雅间内,谢音楼窝在宽敞的米色真皮沙发上,细细翻阅着拍卖会上的珠宝,看中了什么,就让外面的陈愿举牌高价拍下。

她想选一款宝石做婚戒,于是认真翻到了尾页。

卷翘的眼睫轻抬,又看向站在茶桌前泡茶的俊美男人:“容与哥哥,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

“白色。”

“那就让陈愿拍这款吧,白玉色的。”

谢音楼拿手机在珠宝名册拍了照,给陈愿发过去。

随即,在傅容与端着一杯清香的茶朝她走来时,自动地放下名册,抬手去抱他腰身:“你会宠坏我的。”

“给你拍点珠宝玩就宠坏你了?”

傅容与低沉着嗓子说这不像是谢音楼平日作风,同时,修长温热的骨节轻轻刮她脸蛋:“什么时候我的小观音这么好满足……”

“我爸爸赚的钱都是给妈妈花的。”谢音楼说实话,声音也是极轻:“你是第一个为我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男人,像爸爸他从来没有给我拍过珠宝,而且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以我名义做公益慈善,再把捐款书作为礼物送给我。”

谢音楼膝盖稍微从沙发上跪直,整个人柔若无骨的搂着他,露着好看的笑:“谢谢老公。”

傅容与低头,亲了亲她弯起的唇角:“以后我后半生赚的钱都给你花。”

谢音楼虽然不缺,却听的心情愉悦,话也多起来:“那我且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长期提款机?自从十八岁被爸爸经济制裁了后,小戒尺和二妹都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给自己备了小金库,就我,一下子感觉到了生存压力。”

傅容与闻言,便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修长有力的两指夹着,在无人窥探的角落里塞到她的衣领内,冰凉贴着胸口肌肤:“我把小金库给你。”

谢音楼更加抱紧他,近距离盯着:“白收你钱不好吧。”

“那今晚好好陪陪我——”

这个陪,指定不是字面上简单的陪。

谢音楼脸颊烧起来,瓷白的皮肤表层很烫,去贴他的完美线条下颚:“傅香香……你把我教坏了,敢拿钱来贿赂我晚上陪你,小心我跟爸爸告状。”

傅容与将那杯茶喝了口,又喂她,嗓音掺和着浓郁的笑意:“你不是说蘑菇醒了吗,那你知不知道蘑菇醒了会吃人。”

“那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