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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祝宁庄,凤瀛阁。

何鸿云看完账本,靠在圈椅里闭目养神,刘阊推门而入,禀报道:“四公子,那个女贼来了。”

何鸿云“嗯”一声,“动作倒是快。”

“她来得悄无声息,下了暗牢,我们的人才发现。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让那些死士无论如何把她困在牢里,门一关严实,就开闸放水。”

“这事你盯着就行了。”何鸿云推开手边账本,“扶夏馆的那几个人质,送走了吗?”

“送走了。那天大理寺那个孙什么的大人去药商家打探的时候,属下就开始安排了。今天早上走的,都挤一辆马车,眼下想必已到了阳坡校场。”

刘阊说到这里,迟疑着问道:“四公子,待会儿那个小昭王,当真会带着那个大理寺的大人,还有玄鹰卫来咱们庄子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何鸿云道,“谢容与可用的人就这么多,除了一个不怎么服他的玄鹰司,另就是一个被先帝提拔起来的孙艾。待会儿他来了,瞧清他手里的筹码,那些人质该不该留,你就知道了。”

刘阊道:“四公子说的是,左右我们有扶夏做幌子,哪怕他是小昭王,也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人质杀不杀,全凭四公子的意思。”

刘阊想到一事,“哦,对了,属下还命阳坡校场的人准备了干草柴禾,今夜彻夜候着,只要四公子一到,阳坡校场开锅烧饭,权当是个意外。”

屋外传来叩门声,一名仆从在屋外禀道:“四公子,玄鹰司都虞侯、大理寺的孙大人带着人到了。”

何鸿云起身,等了一夜,总算到了。

他穿着绀紫常服,推开门,步入夜色之中,老远见到江辞舟,瞬间换上一副笑颜,迎上去道:“子陵,这么晚,你怎么到我这庄上来了?”

江辞舟身边除了朝天、祁铭,与几名玄鹰卫,还跟着一名宽额阔鼻、年逾四十的官员,正是大理寺丞,孙艾。

孙艾是咸和年间的进士,早年因为脾气冲,不懂官场曲直,考评总是中下,外放了十年都没能提拔。到了昭化年,他偶然一次回京述职,被昭化帝看中,这才调入了大理寺。

昭化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对昭化帝忠直不二,这份忠贞,随着先帝的驾崩,移植到现嘉宁帝身上,成为嘉宁帝为数不多可用的人之一。

大约七八日前,江辞舟猜到查瘟疫案,可能会用上这个大理寺丞,托嘉宁帝把当年瘟疫案的大致案情与孙艾说了一番。

江辞舟笑道:“夜深接到消息,说邹平招了,称是在你这庄上存了弩,专门用来对付我。我和邹平的恩怨,他把你扯进来算什么?我怕你为难,就跟着大理寺一起过来了。”

何鸿云慨然道:“子陵你真是,何必如此费心?这事说来原是我的不对,我若能早瞧出那邹怀忠对你嫉妒成疯,不惜雇杀手杀你,当日在折枝居,你根本不至于陷入险境。我还担心你因此事疏远我,总想要登门道歉,你却先来了,我真是惭愧。”

又把江辞舟和孙艾一起往凤瀛阁迎,问道:“孙大人这是得了邹怀忠的证词,前来查证的吧?”

孙艾合袖一揖:“正是。”

何鸿云唤来刘阊,吩咐道:“带孙大人到几间库房里一一看过。”

祝宁庄前院是宴饮之地,没有正院,只因何鸿云平日宿在凤瀛阁,庄中来了正经贵客,便往这里请。

何鸿云把江辞舟引进堂屋,两人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寒暄话,末了,何鸿云道:“眼下我禁足出来,被姑母、父亲狠狠数落一通,姑母疼爱你,你是知道的,出了这事,她非说我结交不善,心不在正业,让我把这庄子关了。我没法子,只能照做,今晚我算了笔账,只这么几日,亏了我千余两。我能怎么办?只能把养不起的都打发了,眼下东西南院都封了,正在遣散人,乱糟糟的……”

何鸿云坐在灯色里,秾丽的眉眼有点艳,甚至有点女气,很好地掩饰住鹰钩鼻的精明,他稍一皱眉,看上去分外真挚,似乎他的愁是真的愁,他的忧也是真的忧。

正说着,刘阊又引着孙艾回来了。

“四公子,孙大人说还想去后院看过。”

后院就是何鸿云适才说的东西南院,与前院以一片樟木林相隔。

何鸿云有些为难,“后院乱糟糟的,住的又都是些……怕污了孙大人的眼。”

“这不妨事。”江辞舟道,“来前我已与孙大人打过招呼,走个过场罢了,念昔不必顾虑。”

“好,既然子陵这么说了,”何鸿云将热茶放下,站起身,步至孙艾身边,刚亲自引着孙艾去后院,忽然一拍脑门,“哎,瞧我这记性!寺丞大人来查的是卫尉寺的弩矢?前几日已经查过了啊。”

“查过了?”孙艾愣了愣,不由看向江辞舟。

江辞舟没作声。

何鸿云道:“孙大人有所不知,那伏杀子陵的邹怀忠,与我素来走得近,常把他身边的巡卫往我庄子上带,折枝居案发后,我一来自责,二来,也是担心被这邹怀忠牵连,前几日已经去御史台自请查检。御史台的御史已经来过庄上,还留下了一纸凭证,证明我的清白。刘阊,我的凭证呢,速速取来给孙大人看过。”

刘阊道:“四公子,您忘了?那凭证您自己藏着,说改日去江府,要拿给江虞侯看的。”

何鸿云笑道:“是有这事。”再次跟孙艾比了个“请”姿,“那便请孙大人随何某去书房一趟,何某把御史台的凭证交由大人过目。”

何鸿云一走,刘阊知道江辞舟要避着自己说话,办法多的是,干脆也不留着碍眼,寻了个借口也走了。

堂屋中,除了江辞舟一行人,还剩了个常跟在孙艾身边的胥吏。

江辞舟确定不相干的人都撤了出去,问胥吏:“怎么回事?”

他的原计划是以邹平之案和玄鹰司搜庄两重施压,迫使何鸿云送扶夏出庄。

眼下看来,何鸿云似乎早知道大理寺会来,提前就跟御史台要了凭证。

他是怎么料到的?

“回虞侯,这……小的也不知道。”

“不知道?”江辞舟问,“你们在大理寺,没有盯着邹平案子的动向吗?何鸿云跟御史台自请查检,你们怎么不知道?”

御史台与大理寺是兄弟衙门,倘是为了同一桩案子办差,相互之间通常会通个气,再说查检这等事,瞒又瞒不住。

胥吏道:“孙大人近日在跟当年瘟疫的案子,可能没注意御史台的动向。”

江辞舟愣了愣,“你们去查瘟疫案了?”

胥吏听出江辞舟这话的责备之意,小心翼翼地问:“虞侯,这案子不能查吗?”

大理寺的职责就是查案,宁州瘟疫案是官家交代给孙艾的,孙艾便以为该追查。

自然官家也吩咐了,让孙艾一切听江辞舟指示,不可轻举妄动。

可孙艾哪知道,不可轻举妄动的意思,居然是碰都不能碰这案子一下。

胥吏解释道:“官家交代了案子,大人等了好几日,虞侯您都没动静,大人心中也是着急,怕到时候虞侯过问起来,大人一问三不知,就带着小的去当年那几户药商家里打听了打听。”

“当年售卖夜交藤给林叩春的药商?”

“是。”

江辞舟闭了闭眼,他这些时日把青唯困在府中,哪儿也不让她去,就是担心打草惊蛇,没想到青唯倒是规矩,这个大理寺丞却先把蛇给惊了。

当年何鸿云哄抬夜交藤银价,让林叩春从五家药商手中收购夜交藤,大理寺在这种时候,贸然去这些药商家查探,何鸿云想不察觉都难。

木已成舟,江辞舟也来不及责备胥吏,“你们是哪一日去药商家打听的?”

胥吏想了想,“初八、初九。虞侯放心,我们扮作寻常买家,只是稍微问了问夜交藤的事,这些药商似乎警觉得很,一提到五年前就……”

或许是自责,吏胥的声音渐弱,江辞舟不等他说完,吩咐祁铭:“出去问问,何鸿云是哪一日去的御史台?”

祁铭得了令,很快去而复返:“虞侯,是初十。”

和孙艾查案的日子刚好连着。

江辞舟心中一沉。

他知道何鸿云为什么准备得这么充分了。

江辞舟道:“朝天,你去庄外看看,从玄鹰司到祝宁庄的路上,有没有人蹲守,速去速回,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是。”

如果何鸿云派了人在路上蹲守卫玦的玄鹰卫,说明了什么?

非但说明他料到江辞舟的计划,玄鹰司是天子近臣,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真正想要查办他的人,也许就是当今天子。

江辞舟又吩咐祁铭:“你去书房问问,这么久了,孙艾的凭证还没看好吗?”

祁铭应了,不一会儿回来,“虞侯,小何大人说凭证找不着了,孙大人正等着他找。”

这时,朝天也回来了,言简意赅:“公子,有。”

江辞舟心中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生了起来。

不是因为何鸿云的澄思渺虑,而是……何鸿云在算到这一切后,仍决定用扶夏下饵。

倘若扶夏手中当真握着那么重要的证据,他怎么会敢把扶夏放出庄?若换了是他,非得把证人藏得严严实实得不可。

还是说,扶夏只是一片障目的叶,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如果扶夏只是一个幌子,那么今夜,何鸿云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辞舟手上的线索太少了,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只知如果按原计划走,今夜一定会一败涂地。

他立刻起身:“祁铭。”

“在。”

“你去庄外,让吴曾把埋伏人手撤了,留两个人守着即可,送扶夏出庄的马车上,应该是具尸体。再派个人快马去堵卫玦,就说是我吩咐,让他到了庄上,直接来后庄,查什么案子不必对何鸿云交代,只需出示搜查令即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是。”

“朝天。”

“公子。”

江辞舟一掀袍摆,大步往后庄走去,“随我去扶夏馆。”

他眼下身边跟着的人太少,祁铭一走,除了朝天,能打的只有四名玄鹰卫。

祁铭见状,忍不住追上去,“虞侯,您如果硬闯后庄,定然会跟小何大人撕破脸,庄上的守卫太多,杀手也埋伏了不少,不如等属下和吴校尉回来,再起冲突不迟。”

江辞步子没停:“不必了,卫玦很快就会到,你和吴曾不要回来,我另有要务交给你们。”

“什么要务?”

江辞舟略一思索,低声交代了几句。

祁铭一愣,立刻拱手道:“是。”

江辞舟刚走到樟木林外,身后忽然传来何鸿云的声音:

“子陵,你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仍是和气的,甚至是温煦的。

“不去哪儿。”江辞舟回过头,“只是想起很久没看到扶冬姑娘了,想过去一见。”

何鸿云听了这话,似是意外,他很快笑了:“子陵想见扶冬,我差人把她唤来便是,子陵只管前庄等着。”

江辞舟担心青唯,懒得再与何鸿云做面子功夫,吩咐:“朝天,开路!”

何鸿云目色冷下来,刘阊立刻抬手一挥,数十巡卫迅速自樟木林两侧涌出,拦阻在江辞舟前方。

“若是子陵执意要去后庄,便是不给我颜面了。”

江辞舟没吭声,只管往前走。

下一刻,朝天拔刀而出,刀光如水,瞬间将眼前两名巡卫的刀连带着刀柄一齐斩断。

他功夫硬,但硬也有硬的好处,最不怕这种正面冲撞。

四截刀身落在地上,其余数十巡卫立刻亮了兵器。

就在这时,庄门处忽然火把大亮,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卫玦与章禄之骑着马率先破庄而入,身后玄鹰卫如潮水般涌进庄中。

卫玦半路得了令,到江辞舟跟前才马,拱手行了个礼:“虞侯。”

随后她拿出一份搜查令,对何鸿云道:“小何大人,玄鹰司有要务在身,要立刻搜庄。”

“什么要务?”何鸿云问。

卫玦只道:“这是玄鹰司的案子,还望小何大人莫要多过问。”

“不要多过问?”何鸿云道,“玄鹰司能有什么案子?不过就是城南的劫囚案,怎么,我庄上藏着什么劫匪吗?”

“不管什么案子,左右与你不相干。”江辞舟语气一寒,“搜庄!”

这一声令下,数百玄鹰卫如网一般,以樟木林为中心,迅速张开,火光夜色中,衣摆上的雄鹰怒目圆睁,庄上的巡卫竟被这气势摄住,不敢再作拦阻。

其实此刻离与青唯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但江辞舟的心却高高悬着。

他疾步往扶夏馆赶去,一刻也不敢慢下来。

直到来到院舍外,他听到奔流的,令人心惊的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