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禾星坐了这么久的天梯第一铁王座*,这阵子狂输连败生生把自己输成天梯第二,所以原本是第二的萧夜现在成了国服第一。
不打等于上分,游戏社区诚不我欺。
驱车前往静谧花园的路上,喻禾星显然还在为自己拱手相让天梯第一的事情耿耿于怀,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口锅现在已经扣在萧夜的头上了。
副驾驶顶锅看手机的萧夜略有些头疼,他本来不是晕车的人,但可能今天喝了酒,又是一桩桩接连不断的事在年关涌来。
林教练发微信来说de高层要求他们重视lemon在进化杯上的问题,毕竟那是冠军百万美金的比赛,他这低级失误的损失属实有些离谱。而且网上舆论现在压不住,管理层和分析师也认为lemon有些奇怪。
毕竟语音记录里,岳绍可是清清楚楚地喊了,真身有标记,lemon作为超一线强队成员,还是在高地关键团里把末日使者扭转局势的大招给了个幻象。
而且那些逐帧分析的视频也的确引起了俱乐部的重视。
萧夜发愁,林教练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能指望的只有他这个队长。
“怎么了?”喻禾星问,这人怎么回事,不打等于上分上到天梯第一了还很难过的样子,像极了刚皈依佛门扭头被迫反杀破了杀戒。
萧夜无力地把头靠在头枕上,“你知道lemon吗?”
“知道啊。”喻禾星打灯,上左转车道,“最近全是他的节奏,我就不懂了这有什么好喷的,不就是大招给错了嘛,还不许人失误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甚至被喻禾星说得理直气壮了。
萧夜笑笑,“嗯,但是现在各方面……靠,我接个电话。”
话说一半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骆琰飞。
“喂?”萧夜接起来,“我在回基地的路上,嗯?谁?不是,没必要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没出力,只是发了个邮件,这只能说明我们教授心地善良……不了,你转告一下,真不用。”
电话挂了,萧夜揉揉眉心,脑袋靠在车窗上。
于是看右边后视镜的时候能看见萧夜惆怅的侧脸,喻禾星是有点担心的,“是那个画家吗?”
“是骆琰飞,我教授给画家的男朋友开颅做了活检,不是脑干胶质瘤,是偏良性的肿瘤。”萧夜说,“然后画家想感谢一下我,想请我吃顿饭。”
“喔……”车子开上高架,这里限速80,喻禾星点着油门上坡,“不想去就不去呗,告诉他们感恩之情你收下了,为什么非得吃饭呢,为什么吃顿饭就完成感谢了呢,为什么大家对吃饭这么固执?”
这确实问到萧夜了,萧夜坐直了些,偏头看着这位代驾。
“很哲学的问题。”萧夜说,“因为中国人讲‘民以食为天’,古往今来吃饭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答谢别人含蓄又直接,而且饭桌上能边吃边聊,再不济可以聊聊菜。”
“那前提是被答谢的那个人不会觉得头疼。”喻禾星没憋住,笑了,“你不想去是不是。”
“是,lemon的事儿烦着呢。”萧夜叹气,又靠回去,还把座椅靠背放下了些,半躺着。
静谧花园的大门自动扫码抬杆,他慢慢地开进去,停在801,也就是de基地门口。喻禾星停好车,熄火,松开安全带,忽然问,“你也觉得他打假赛了吗?”
这个问题萧夜也想过,他的手刚放在安全带扣上,还没按下去,“我不觉得他是假赛,但他状态下滑得已经有点离谱了,他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s600的隔音非常好,萧夜说完后车厢里瞬间极度的安静。
喻禾星思忖片刻,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啊,假赛无非就是收钱故意输,他为什么非得在还差半年世界赛的节点上去打假赛呢,要打也是世界赛打啊,世界赛冠军一千八百万美金,不比这进化杯的盘口大?”
这个分析是完全没问题的,也是迄今管理们愿意不考虑假赛的原因。
就是没有必要,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
“网上那些人阴谋论就算了。”喻禾星皱眉,“为什么你们俱乐部的人还真相信?”
“也不是相信,只是需要给舆论一个交代。”
“为什么?”喻禾星不明白,“我们是竞技体育,奥运会都有人失误,我们电子竞技的键盘打滑都有可能,舆论懂什么,你拿了冠军那些人都觉得你是被他们喷上去的,没有他们日夜鞭挞你都进不了世界赛。”
对了,论喷,这位可是挨喷最多的。
可以说很有心得了。
萧夜解开安全带,“感谢小喻神指点迷津,我悟了,去看看卤蛋吗?”
“啊?可以吗?”毕竟是别人基地。
“没事,你在客厅跟猫玩会儿,不进训练房。去吗?”
de的基地和809构造差不多,一进门就看见卤蛋在沙发上舔毛,舔得认认真真,见到萧夜回来一个弹射起步飞奔过来喵喵叫个不停。
然而卤蛋刚靠近,仿佛是闻到萧夜身上的酒味,扭头就走。
“你被嫌弃了。”喻禾星说。
萧夜给他拆了个拖鞋,“嗯,坐吧,我给你弄个喝的。”
de基地客厅的置物架上摆满了国内外的奖杯,大大小小的,喻禾星几乎能认全。还有很多历届队员的合照。
萧夜递了杯热茶给他,“其实,一直没什么机会认真问你。”
“嗯?”微妙的有些紧张,喻禾星捏紧杯子。
萧夜问,“我对你的看法和一年前没有变,你愿意和我学控局吗?”
控制局势,控制队友,甚至控制对手。控制前期怎么打,中期怎么打,后期怎么打。优势怎么打,劣质怎么打。
在自己不参加指挥的前提下去控局,也就是高手中单和顶尖中单的一线之差。
“我教你。”萧夜说,“从现在,到今年的国际邀请赛。”
话音刚落,喻禾星还在想如果说“我愿意”是不是有点奇怪,这时候萧夜的电话又响了,又是骆琰飞。
“……好吧。”电话里萧夜报了个地址,静谧花园809。
喻禾星放下杯子,“谁要来啊?”
“画家,男朋友。”萧夜说,“非要当面致谢。”
“哦那我先回……”
“别回啊。”萧夜站起来,“一起啊,回去你又打游戏,又掉……”
喻禾星挑起一边眉毛,等着他继续说。
萧夜收声,“……吊着打天梯路人局里的无辜中单,大过年的平和一点,走吧,这酒后劲快上来了,我怕说错话你看着我点。”
喻禾星能不知道他想说的是“又掉分”?
罢了,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反驳,站起来跟着一起走。
809还是那样,防尘罩,施坦威,不开都让人觉得晃眼的吊灯。喻禾星熟练地拿拖鞋换鞋,和萧夜一起掀了所有防尘罩,默契地一个去厨房烧水,另一个去打开窗户和后院的门通风,像貌合神离的协议夫妻不得不回来接待客人一样。
尤其是喻禾星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们什么时候来啊,需要去买点水果什么的摆在茶几上吗?”
但没有这个机会了。
叮——
咚——
门铃响了。
只来了两个人,没有骆琰飞,想来是被圈禁在家,现在不知道周女士的刀磨光了没有。
“您好,我姓燕,是骆琰飞的朋友。”来人文质彬彬,穿浅灰色的羊绒大衣,格子围巾,笑得眉眼弯弯。
喻禾星偷摸盯了一会儿,接着那人让了个位置,他后面跟了个戴鸭舌帽低着头的高大男人,一样的格子围巾,和黑色羽绒服。
“打招呼。”燕先生回头,温和地说。
接着那人才上前,礼貌地鞠躬,“您好,我是景燃,感谢萧先生的帮忙。”
此人周身泛着冰冷不近人情的气息,喻禾星不自觉地缩了缩,缩到萧夜背后。
“你们好,别这么客气,进来坐吧。”萧夜礼貌地邀请他们进来,然而燕先生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朝景燃使了个眼色,后者如同仿生人般机械地点头,转身去台阶下左右手拎满起码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礼盒。
喻禾星严重怀疑萧夜不让自己走是为了让他自己一个人不尴尬,三个人在门口理论了半晌,萧夜实在不想收这些礼,但对方非常坚定,称这是救命之恩。
萧夜据理力争,出力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教授,他们也是赶巧了教授前段时间在北京。这是运气好,但对方坚持认为如果没有萧夜牵线搭桥那景燃现在必定凉了。
萧夜不这么认为,因为肿瘤是良性,凉不了。
最终还是请他们带着礼物进来了,因为起风了,无论如何景燃都是个刚刚经历一个多月放化疗的人。
而喻禾星也见识到了真情侣,他们非常自然,自然到明明不是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就是让人觉得老夫老妻。
提前烧了热水,萧夜和喻禾星在厨房泡茶,给景燃泡的是橘子皮。
“烫,我来。”萧夜说着,从喻禾星手边拿走了茶杯。
“他能治好吗?”喻禾星悄声问。
萧夜点头,“偏良性的一般来说切除后配合治疗,存活率还是很高的。只是……”
哗啦啦滚烫的热水倒进杯子里,风干的橘皮在里面翻腾了两下,“……只是景燃不能再跑拉力赛了。”
“他是拉力赛车手?”喻禾星问,瞄了眼客厅的方向,怕被听到似的,挨近萧夜,“好酷哦,太可惜了。”
萧夜点头表示赞同,抬手从上面的柜子里拿出茶叶罐,“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萧夜不想告诉喻禾星,骆琰飞曾说过景燃不想治疗这件事,他下意识地在为喻禾星挡住那些消极的情绪。
就像现在,听闻景燃此后都不能再上赛道后,喻禾星忽然消沉了很多。
“出去吧。”萧夜说。
出去时刚好撞见车手已经摘了帽子,脑袋光溜溜的,刚长了些胡茬似的头发,画家正在摸他后脑勺,想必手感很解压。
而车手看画家的眼神和他整个人的形象相当不符,像是光头花臂金链大哥穿了条碎花裙。
可能……这就是情侣吧。
“久等了。”萧夜端着托盘出来,一坐下就觉醒医学生的dna,询问景燃一些看似不痛不痒的问题。
睡眠怎么样,胃口怎么样,降温之后有没有咳嗽。其实可以侧面反映出放化疗对景燃身体的影响。
这是喻禾星第一次真实地接触同性情侣,他不敢太直白地去打量,生怕自己冒犯到别人,但又很好奇。最后就是缩在沙发角那儿自己呆着。
景燃一一作答,其中有些问题是画家补充的。
接着他们又聊到发现肿瘤前的事情,景燃说他在赛道上犯了几个自己都没办法解释的愚蠢错误,后来体检才知道是脑子里长了肿瘤。
肿瘤影响了判断力、情绪和思维。
听到这里,喻禾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沙发角坐起来,挪到萧夜旁边,碰碰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夜看着他,这时候画家很知趣地放下茶杯,表示既然礼已经送到,那就不多打扰。
二人走后,喻禾星的脸色不太好,他试探着问萧夜,“你们de……每年体检吗?”
萧夜猜到了喻禾星的想法,同时自己也被吓到了。
如果他愿意相信lemon的人品,排除假赛,再排除lemon没有理由状态骤然下滑,结合lemon本人没有任何其他干扰因素,比如家庭、感情、债务的话——
萧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铁王座:《冰与火之歌》中的国王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