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这个最深处的包间特别大,恐怕有十多个人。
茶几上数不清的酒瓶，啤酒洋酒，骰子扑克,昏暗的房间只有玩命在闪的彩球灯。
电视里伴奏的声音特别大,吵的人太阳穴突突往外跳。
“你们他妈干什么的！”其中一个男人厉声问道。
然后有人暂停了音乐,有人打开了灯。喻禾星把手机放低了些，然后完成录像，快速上传到云端。
很快,那人认出了橙子，“橙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是不是不想干了？你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儿了烈火没你不行？可拉倒吧，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搁这跟我吆五喝六？！”
“郭耀启啊，人呐，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橙子勾着唇角，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关掉自己手机的手电筒，“我今儿告诉你，在烈火tv，第一你不配开除我,第二，你也不配跟我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一个白裙子女孩儿扑上来，橙子一看赶紧抱住她。
那正是小鱼,头发凌乱,明明是一条很得体的长袖白色针织裙,甚至长度只到膝盖上面一点点,冬天她还穿了条加绒的黑色打底裤。
她内衣肩带被扯断耷拉在外面，裙摆上是淡黄的酒渍，妆哭得乱七八糟，满脸泪痕。
橙子当即脱了风衣把她裹起来抱在怀里，大概扫视了一圈，除了小鱼还有两个实习生，刚刚大学毕业而已。
“姐……”小鱼带着哭腔，“……我来的时候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种的，但他们说我……”
“我明白。”橙子拍拍她，轻声说。
此时包间里有人反应过来了，指着喻禾星喊：“这小子他妈的录像了！”
确实，萧夜说了，敢这么玩的，多半包间里不会有监控。这才让喻禾星提前录像进去，而萧夜预估的也没错，这些人听见录像两个字后皆向喻禾星投来凌厉的目光。
喻禾星只是没所谓地笑笑，“看我没用，我上传保存了。”
说完一摊手，非常欠揍。
但其中有两个喝大了，不管不顾就起身冲上来要挥拳，喻禾星一让，那人醉熏熏的站不稳直接迎面撞上进来的男人。
男人目睹了他挥拳想揍喻禾星的画面，直接攥住他的腕子往侧面一摔，看都不看一眼。
“萧队，谢了。”橙子说。
萧夜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走进来，走到ktv包间的茶几旁边，弯下腰，给自己拿了个烟灰缸。
接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了支烟出来，点上，吸一口。
“冒昧问一句，地上那个，刚想跟这男生动手的，叫什么名字。”萧夜开口。
他语速不快，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
郭耀启认得萧夜，但萧夜不认识他，故而这句话是询问在场的所有人。但不知是萧夜气场太强，还是这些人搞不清萧夜的来路不敢当出头鸟。
“你、你有什么事吗？”郭耀启作为这些人之中最位高权重的，自然不好一起缩起脑袋。
萧夜就这么站在茶几旁边抽烟，他本来就一米八几，腿又长，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垂眸看着他，“我得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动。”
“你他妈……”地上那个爬起来了，“老子想他妈动谁就动谁！！”
此人叫嚣着捡起地上一片啤酒瓶碎片就要朝萧夜身上招呼，喻禾星刚要跑过去，萧夜叼着烟反身顺着这人的力道薅住他肩膀直接把人抡在茶几上。
咣当一声哗啦啦的茶几上什么酒瓶骰子烟灰缸洒一地，像是正在经历海难的船舱，瞬间包间里一片狼藉，萧夜笑笑，“知道没有监控的坏处了吧。”
橙子虽说平时虎了点，但这种世面还是没见过，一时觉得萧夜是不是过了点……但很爽。
包间里男男女女被这动静吓得不轻，低呼着“卧槽”和“他怎么不动了不会死了吧”。
郭耀启酒醒了大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萧队，你这、你这样不太行，咱们大小是同事，咱们不说……”
“谁跟你同事，你跟我同行都算不上。”萧夜淡淡地说。
没错，萧夜是职业选手，正经在役的，官方注册的职业选手。
言下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诚然，这点嘲讽郭耀启还是听得出来的，然后尴尬地笑笑，对旁边的人说：“赶紧吧陈哥扶起来。”
接着一男一女快速上前把因为茶几上全是酒，太滑而爬不起来的陈哥搀扶了起来。
那陈哥爬起来狼狈不堪的还想指着萧夜说点什么时，一阵洪亮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转眼，这大笑的人进来了。
旁边是骆琰飞，还有个喻禾星没见过的人。
正是杜源，杜源笑着走进来，一逮眼就看见了郭耀启，“郭总怎么平安夜在这里潇洒也不叫上我啊？”
郭耀启这回酒全醒了，一抹脸，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狗腿地上前握住杜源的手，“怎么好惊扰杜总，杜总坐……”
“不坐了，有点脏。”杜源说，“萧兄的朋友还好吗？”
“还行。”萧夜随口一说，“报警吧。”
“好！”喻禾星应了一声，立即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郭耀启慌了，他不知道对方录进去多少东西，“等等等等，杜总，杜总我们就是玩的有点嗨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啧。”杜源闪开了一下，“郭总，既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去趟公安局正好自证清白，大家还是朋友嘛。”
这时候一个颤颤巍巍的服务生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楼下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大牛，是……”
“我的。”萧夜掐了烟，“怎么了。”
服务生说：“那个，店长说……您的车挡着门了。”
众人窃窃私语，尽管声音很小，但房间里这般安静还是会被听见。
“兰博大牛？什么来头。”
“租的吧。”
“他到底谁啊。”
萧夜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刚想抛给他，服务员见状赶紧抢先开口，“先生先生劳驾您自己挪一下，咱们不敢开这种车的……”
包间里的人脸色变得那叫一个精彩，原因很简单，如果大牛是租的，大多数人不会让服务生挪车，磕了碰了都是麻烦。
服务生快哭了：“店长特意交代……”
“告诉你们店长，不敢开就忍着。”萧夜说。
那天晚上最终是警察把所有人都带走作为收场，有录像证据在手里后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公事公办。
郭耀启还想趁醉装疯，但警察啥人没见过。
挨了萧夜揍的俩服务生主动和萧夜提出私了，萧夜很爽快，甚至给揍得重的那个多加了点钱。
完事后杜源提出请萧夜和喻禾星吃顿饭，说附近刚好有家口味还不错的烤肉店，要不咱们四个去过个平安夜。
到了才知道那所谓“口味还不错的烤肉店”烤的是a5和牛。
废话这是店的功劳吗这是和牛的功劳！
喻禾星现在就是后悔，后悔穿这间粉色星之卡比连帽卫衣出来，从黑武士里出来后偷偷把衣服下摆往下拽了拽，试图挡住裤兜那儿的精灵球刺绣。
“怎么了？”萧夜看他有些局促，“不想去吗，我找个借口说临时有事，我们先走？”
“倒也不是……”喻禾星复杂地笑了一下，“今天穿得有点那个。”
这辆兰博底盘太低，没法下地下车库，所以萧夜是停在了距离烤肉店有一段距离的路面停车场。
萧夜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笑了一下，绕过车子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抱一下就放开，问他，“你是生下来就这么可爱，还是慢慢长大越长越可爱的？”
喻禾星有点嫌弃地退开一步，“我长这么大真没被夸过可爱……”
两个人并肩往烤肉店走，路上喻禾星觉得今天这杜总既然都去ktv帮忙了，何必还要请这么一顿贵死人的饭呢。
萧夜是这么回答的，这说明杜源还想和萧夜有交情，否则这早早过了十二点时间来到圣诞节，他赶回去泡在自己赛车场的party里多快乐。
“哦……”喻禾星似懂非懂，“那他为什么还想和你有交情，这个人情还了不就没事了吗。”
萧夜很耐心地给他解释，“有一种可能，是他还没想好，又或者他还没发现我这里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资源，所以想通过这顿饭先让我欠下一个小人情，也想通过请这顿饭看一下我的态度。”
“就是说，这个杜总想留着这个人情，等到什么时候能用上你了，他就有理由联系你，怎么这样啊……”喻禾星蹙眉，他不喜欢别人利用萧夜。
因为萧夜在职业电竞的声望非常高，一冠一亚，青年才俊。万众拥趸，光环无数，他不喜欢谁都来蹭一蹭这夺目的萧夜。
萧夜拍拍他后脑勺，“这也是中国人中庸之道的一种，我今天可以拒绝他，说有事也好，说我们有别的地方要去也好。但杜源是骆琰飞认识的人，我离开国内太久，需要在退役之后给自己找点其他事情做。”
的确，萧夜在北欧十年，他在国内需要一些有用社交。
他大可以回去瑞典，他的妈妈、继父、学校和专业都是他退役后的出路，但他几乎是完全决定放弃这些东西。
“你真的这赛季之后就退役吗？”喻禾星停下，抬眸，“你状态还是很好啊。”
“我这个赛季都不是很想打的。”萧夜叹气，微微弯了些腰，“我的状态没那么好，我快二十八岁了，你必须承认年纪在我身上带来的迟钝，我操作上的退步，反应上的迟缓，还有专注……”
“没有！”喻禾星打断他，神色愠怒，“你自己看看冬季赛败者组晋级赛的录像，你经济领跑，你刷钱路径的帖子还在社区首页，你神灵武士的mmr五年了没人超过去。”
萧夜挠猫似的摸摸他下巴，“我老了，喻禾星，要不是你，我真的不想坐在隔音间里面打对面比我小十岁的选手。打赢了还好说，等我再老点，对面选手比我小十几岁还比我强，你让我怎么退役。到时候就不叫退役了，那叫逃兵。”
喻禾星扑上去搂住他脖子，物理打断了他的输出。
“但我还想跟你打。”喻禾星声音闷在他耳畔，“一个赛季太短了。”
“我永远做你的队友。”萧夜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