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准备给英国公封王的建议一经提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群臣马上分为两派,一派是武将功勋,纷纷表示赞成,一派是文臣清流,坚决反对。
在场的武将每个人头上的爵位都是靠着上阵杀敌,一场又一场的战斗累积起来的。明朝最大最广的封爵活动只有两次,一次是开国,一次是靖难。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现存的开国功勋已经少之又少,仍在朝堂上活跃的这些人以英国公张辅为首,大多是靖难功臣之后。
现如今张辅地位不亚于明初的中山郡王徐达,可是,就连徐达这样的位极人臣也不过是死后追谥,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大方,直接就要给封王。
因此,在朱祁钰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张辅都懵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都察院右都御史王海陵站出来说道:“大明祖制,异姓不得封王,如此岂不是坏了祖制?”
闻听此言,泰宁侯陈瀛马上跳出来说道:“英国公赫赫战功,如何不能封王?”
“祖制就是祖制,祖制不可违!”
“那你说,该如何封赏?”
“英国公已是位极人臣,不如再加年俸两千石,以示表彰!”
“如此赫赫战功,岂是些许俸禄就可以打发的?王御史,你拿朝廷当什么了,又拿我们这些武将当什么了?”
陈瀛据理力争,并非他和英国公有多深的交情,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大明是科举取士,这些士组成文官集团,这些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可是,比起只会打仗的大老粗来,心里却多了一百倍也不止。
在朝堂上,文臣和武官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断过,随着文官的队伍日渐势大,明显有后来者居上之势。
平时都是张辅出头,可今天他作为当事人理应避嫌,便由陈瀛站出来出这个头。
王海陵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可以赐丹书铁券,也可以荫恩子孙,总之,不得有违祖制!”
随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文臣和武官加入战斗,眼看就要演化成一场混战。
“皇上驾到!”
大殿之上突然安静了,所有人跪拜行礼,口呼万岁。
朱祁镇连衮服都没换,穿着一身常服走进大殿,坐在龙椅上。
“平身!”
“谢皇上!”
朱祁镇黑着脸四下扫了一眼,问道:“很热闹啊,吵什么呢?”
朱祁钰上前说道:“启禀皇上,臣等在讨论关于英国公封赏事宜。”
王海陵赶忙说道:“皇上,臣以为英国公杀敌有功,自当封赏,但是祖制不可逾,封王一事,还需慎重考虑!”
“臣附议!”
“臣附议!”
在王海陵身后,陆续站出十几名官员表示附议。
这下子,陈瀛忍不住了,赶忙上前说道:“皇上,臣……”
朱祁镇突然抬起手,示意他先退到一旁。
陈瀛有些不明所以,却只得退下。
“既然是朝议,就该各抒己见,不过,朕今日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朱祁镇看着群臣,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最近京城中发生了两起杀人越货的抢劫案,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朱祁钰更是一头雾水,我们在这讨论封王这么大的事,你跑过来说案子?
这种事让顺天府去查就好了啊,有必要放在这里庭议吗?
“王海陵!”朱祁镇突然问道,“卿家和范记货栈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海陵突然被点名,顿时变了神色,说道:“回皇上,微臣从未从事过经商活动,也不知有个范记货栈。”
“哦!”朱祁镇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不认识,那么范记货栈出了事,你这个右都御史却在私下里忙前忙后,是何缘故?”
王海陵神情怪异,支支吾吾地说道:“微臣……不……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朱祁镇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卿家昨晚见过什么人,总该记得吧?”
“昨晚……昨晚……”
王海陵脸色惨白,汗珠不断从额头滴落,半晌说不出话。
昨天晚上,自己和那些人见面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啊!
明明把所有人都支开了,除了家里扫地的那个哑巴……
难道是那个哑巴?
不对啊,这人在府上十几年了,又聋又哑,你在他身边敲锣都没反应,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昨天晚上的事都不记得了?要不要朕帮你回忆回忆?”
王海陵噗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微臣只是和人谈了笔生意,可是,有关范记货栈的事,微臣是真的不知情啊!”
朱祁镇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问道:“方才卿家不是说,从未从事过经商活动,难道是朕听错了?”
王海陵再也不敢隐瞒,只得说道:“微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先别急着恕罪!”朱祁镇又问道,“你先说说,谈的什么生意?”
“微臣老家有些余粮,想卖了换些钱……”
“有多少粮?”
“大概……大概……五百石……”
“嗯?”
朱祁镇皱起眉头,脸色愈发难看。
王海陵只得说道:“微臣记错了,大概是五千石。”
“朕劝你一句,想好了再说!”
“微臣想起来了,好像是五万石。”
“五万石!”朱祁镇点了点头,又问道,“卖给谁?”
“卖给……卖给……曹记货栈。”
“那卿家为何帮范记货栈忙前忙后?还给顺天府下了条子,这又是何故?”
说着话,朱祁镇冲着一旁的怀恩使了个眼色,怀恩会意,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王海陵只看了一眼,浑身抖如筛糠,赶忙说道:“微臣和范记货栈也有些生意往来,此次失窃,其中就有微臣的五万石粮。微臣知道自己身在朝堂,不该经商,更不该利用自己的身份给顺天府施压,微臣知道错了,求皇上开恩!”
朱祁镇冷笑道:“就这些?”
“微臣……微臣……曾在三个月前,委托范记货栈卖了一批粮食,大约八万石,微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朕还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选择和范记合作?”
“是因为……”事已至此,王海陵再不敢隐瞒,只得如实说道,“因为范记货栈出货价格比较高……”
朱祁镇又问道:“为何范记的出货价格高呢?”
“这个……走货的事,微臣真的不清楚……”
朱祁镇突然站起来,黑着脸问道:“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真的不知道吗?”
王海陵吓得一哆嗦,双股之间一股热流涌出,大殿上顿时弥漫着一种怪味。
朱祁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沉声道:“出货价格高,是因为他们把粮食物资卖给了蒙古人,你还敢说你不知情?”